三九九 歧路行远(五)
黑夜如铁幕,笼在秦府的天空。 后厅里的宁静掩不住一室的奇诡不安。秦啸高坐,满目茫然着。白发的张洵托着拂尘侍立在幽暗的墙角。一扇扇大门洞开,阴风从前院径直灌入,与风携行的是那熟悉的黑影,仿佛把过去张狂恣肆的年月也带了回来。 谢君和甫一踏进后厅,四下里的刀斧手猛地蹿出来将他围堵其中。 “父亲!不!”秦石慌了神,急忙以身阻挡——君和北归,由他作保,承诺了楚涛的事怎可违背?君和却只住步朗笑:“老爷子是要见血?何不给个痛快?黑袍在阴风里张扬。” 刀斧的青光映在诸人脸上,煞气凝结成霜。 秦啸的脸上闪过一丝铁色,终究又换上真假难辨的微笑。“一别数年,君和倒是一点没变,英雄气魄不减当年!我秦啸果真没看走眼!”他早知道谢君和是不吃这套的。问楚涛讨要来的人,总不能立刻撕破脸。 张洵想出来的下马威,终是无用。遂呵呵地笑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秦爷一双慧眼,独具一格,引天下英雄竞折腰。” “不用啰嗦。”君和最烦这些客套,径直嚷道,“要翻旧账的话,素素的性命,我还没找你清算呢!” 积压了多少年的旧怨,一瞬间烈火燎原。 素素姑娘的事,秦某至今仍感遗憾。当日不能周全,使佳丽横遭一劫,佳偶天人之隔,实乃罪过。当然,时过境迁,人总是要往前看。木已成舟,何必再去追究?天涯何处无芳草?君和此来绝不会是为了这旧账。秦啸淡然含笑。他人的死生,在这个老江湖看来,太过寻常。 素素,君和只觉心中无法形容的钝痛一阵,随即强扯起嘴角:“呵,秦爷位高权重,难得竟还记得一个姑娘家。”罢了,他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嘴角咧出痞笑:“我本来也不是为旧账而来。”很多事,再沉重,也重不过一句承诺。倒不是人心易变,只是再变也比不过风云突变的江湖。 “承蒙秦老爷子惦记,您几次三番挖空心思找我回来,我能不给您脸面么?这不,楚涛那小子让我来瞅瞅,您老身子骨还硬朗不,北岸盟首要不要换个人啥的。” “放肆!休得无礼!”侍卫们怒喝着,把刀剑铿铿晃出声响。 “呵,老子可不是吓大的。”谢君和横眉一笑,“列位是请我回来比剑呢还是过招?莫非秦爷料准了我百无聊赖想添点儿乐子,老子在南岸可是手痒得慌了!” “退下。”秦啸的一个眼神扫向身旁诸人,张洵的白色拂尘一抖,几队侍卫只得撤了出去。 “老头儿,隔墙藏人的把戏,老子在秦家见多了,那些个四处乱窜见不得人的狗,您可得帮秦爷拴好绳子!”君和继续不满道。 张洵面色略尴尬,秦爷也稍有些坐不住了。诸人不动,却只见君和随手挑起桌边茶盏向侧壁飞掷而去。砰然的碎裂声,板壁破裂之声与里面人的叫嚣怒骂声混响在整个厅堂。 “好你个谢君和,看今日不斩了你!”血鬼堂李洛为首的杀手蜂拥而出。 “哦哟,我道是谁,”谢君和半点不摆防守之势,高声笑侃道:“老爷子,您这几条狗徒长了叫唤的本事,怕是早没了咬人的血性。李洛,穿得倒是人模狗样,够胆的你一个人上啊!陪我玩两把,我不嫌麻烦的。” 李洛憋红了脸正欲发作,秦爷立即给了个制止的眼神,威严之中略带鄙夷。藏身之地都被人捅了出来,真要过招指不定输得多难看呢!张洵的拂尘一挥,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然终结,一句话不说,带了人就走。走之前狠狠瞟一眼谢君和,深知从前的逍遥已是过眼云烟。因为一山注定难容二虎。 “老爷子,把话说开了,不是楚涛那厮放话把我扫地出门,我可不乐意回来。什么该死的长河会盟,两岸合作,都是狗屁话。我可不愿信的。你也省了端架子的力气。直说,找我回来有什么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