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底稿
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我疼得伛偻下腰,可脑中却仍旧清醒。 我还有最后最后的一张底稿,那张在游乐场里,绘在餐巾纸上的底稿。 等从手包里拿出那张被我悉心存放好的薄软餐巾纸时,恳求在场所有人相信我时在别人眼里看来,我恼羞成怒成痴的举动,非常可笑。 可笑得自欺欺人。 这只不过是一张餐巾纸,眼泪滴在纸巾上的时候,原有的黑色笔迹瞬间晕染开。 让柔软的纸上,那极其粗糙的构思,渐渐模糊,变得不真实,变得毫无说服能力。 “苏慕然,如果你说ss是你的作品,那为什么会有我名字的简写如果你说ss是你的作品,那为什么ss的所有分步骤设计思路构思图全部都在我这里如果你说的那个人也就是你的未婚夫是我堂哥的话,那我也要很抱歉的告诉你,我的堂哥现在在千里之外的b市,在b市最豪华的超五星酒店的宴厅里正跟他的门当户对,也就是我未来的大嫂,在商讨一个月之后的婚事。” 陆素素的声音盘桓在我耳边,宛若一个巴掌脆生生地打在我的脸上,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嘲笑我对陆然的自作多。 “不这这不可能” 我捂唇,不能置信所有的嘲笑讽刺,在陆素素最后的这一句话,我都充耳不闻。 陆然要跟他的门当户对,一个月之后,就要结婚了 可陆然,你明明已经跟我求婚了。 我一边摇头一边一步一步倒退,不可能,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应该只是我的噩梦,梦醒了的时候,陆然应该还睡在我边,他会霸道地把我圈进怀里,他会温柔地吻吻我的额角,告诉我慕然不要怕,一个噩梦而已,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陆然,可我给你倾心的依赖,你为什么,要这么欺骗我,设计我,陷害我 冉曦慌张地试图来拉住彻底失态的我,却被我一把避开。 偌大的一个剧院,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我,嘲笑我,看不起我,这样的目光,这样的气氛快要将我bī)疯 倒退的子猛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然” 目光沿着那握着我腕骨的手一寸一寸上衣,衣着齐整的警服,面目冰冷的刑警。 “苏慕然,我们怀疑你涉嫌大宗财产非法转移,总值高达六百万人民币,你将以洗钱罪被拘捕。” 六百万我脑中一阵晕眩,这是我问陆然借钱给白阿姨的数目。 愕然地盯着自己腕上的手铐陆然,你到底想要什么 jiejie,我忽然之间不想那么早把你送进监狱了,我想让你尝尝从天堂掉进地狱败名裂的滋味一定很有意思。 苏慕然,你会一败涂地,会永不超生,总有一天,你现在所享受到的,会变成最恐怖的东西反噬到你自己上。 苏慕然,上他的时候,就是你万劫不复的开始,他总有一天,会毁了你。 宝贝,因为你枕边的那个人是陆然,所以你注定赢不了我,你不但无法在我面前扬眉吐气,而且参赛白鹭,等着你的,将是败名裂功成名就你在做梦。 纷至沓来的警告声里,我从噩梦中惊醒,黑暗的牢房森然可怖,冷而潮湿。 没有灯的牢房,伸手不见五指,我抱膝蹲在硬而凉的木板上,看着窄小的铁窗外,那一轮明月。 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却好似已经没了眼泪。 原来,我这么快就要回来了。 果然是打哪来的,便得回哪去兜了一大圈,我还是个囚犯。 在这里到底被关了几天了,我也没数过。 反正一天一天过,也不过是行尸走。 知觉都变得异常不灵敏,我仿佛听到铁门外那条幽暗的长廊,有人在靠近着,脚步声长廊久久回dàng),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甚是还透着难言的闲适。 脚步停在了我的铁门口。 门外有人对话。 “上头吩咐过,谈话时间不能太久。” 死寂般的沉默。 “好。” 很简单的一个“好”字,这是一种来自 胜利者的气度。 下面的视角不是慕然的视角,而是陆素素的视角,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内容是以陆素素的口吻来叙述这一切的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监狱这个地方,听说犯人出狱的时候,走的是一扇锈黄而灰败的铁门,而我们自由人探监的时候,走的又是另一个门那个门被漆成墨绿色,厚重得仿佛能够阻滞一切的空气流通,彻底将里面的人与外面的人隔绝开。 我无法想象,被关在这儿的人,该是如何的绝望,如何地心死,如何地哀默可苏慕然,居然已经在这里待满了整整三年,而过了后天的审判,她将永远待在这个暗无天的监狱里,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 一个人走在牢房紧闭的监狱走廊里,头顶惨白的白炽灯光照得人bī)仄而压抑,甚至不敢大口喘息。 这座监狱里明明藏着那么多的谋构陷和诡计冤屈,可四周却安静得能够听到细针落地,我无端只觉得有一阵凉意从后颈升上来。 邢房号是406,这座女子监狱的狱警已经等了我多时。 对方压低了帽檐,我没能瞧清她的脸,只是从她上闻到一阵淡淡的烟味,青涩的柠檬和淡淡薄荷的味道。 “上头吩咐过,谈话时间不能太久。” “好。” 打开牢门的时候,一脚踏进这座黑漆漆的牢房,仿佛像是我一脚迈进了异世这是跟我所处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这是一个不见血的修罗场,这里将埋葬苏慕然的一生。 顶灯被打亮的那一瞬,抱膝坐在小桌子前的苏慕然下意识抬手挡了挡迸入眼的阳光,眯眸半响才渐渐适应头顶的光亮,然后一脸平静地望着我这样的平静,让我很意外。 四目相对,彼此的沉默对峙让人窒息。 “苏慕然,这里待得还习惯么”我轻笑了声,率先出言打破僵局。 眼前的女人是我这五年来的敌,我刚进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白秀行,喜欢他的干净舒朗和温柔,喜欢他的沉默寡言和贴切,可那个时候白秀行的边早早地已有了她,两个人如胶似漆,任是旁人都没办法分开,我一度以为自己永远都只有旁观的份,却想不到苏慕然家道中落之后便彻底消失,而且是在狠狠地伤害了秀行之后,便不告而别,这一刻,我想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定是因为上天在眷顾我。 秀行因此消沉了好长的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接近他,照顾他,关心他,我一直都觉得男人的心不应该是石头做的,特别是如秀行这么温柔的男人。 可我却错了我对他那么好,他永远都无动于衷,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无论是烟还是酒,他都很上瘾,有时候看到他一个人窝在酒吧里自我放纵,我甚至都会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我一心期许着的白秀行,还是说,我上的应该是那个站在苏慕然边,对着苏慕然那么温柔微笑的白秀行,那么干净得如同煦暖阳的白秀行。 可我尚未想明白这个问题,我便看到他扶着额,浑浑噩噩地从酒吧的角落里站起来。 双腿不受控制般地走上去,扶住他摇摇晃晃的体。 “秀行,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他,近距离地观察这张让我朝思暮想了那么多年的脸,心脏都有了瞬间的停滞我告诉自己,今夜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他。 他忡怔地看了我半响,像是在很努力地辨认“你你终于来了” 我心中一喜,以为这些天我对他的好,他是记在心里头的我对于他,不再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可紧接着,他只用了两个字,就让我心碎。 “慕然。” 一点都不甜蜜。 他那天喝得很醉,醉得抱住我,像是一个孩子似地无措地大哭。 他哭着问我苏慕然,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愿意跟你一起的,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滚,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滚得越远越好为什么以前说好的,都不作数了么 第二天清晨醒来,白秀行看着上巴掌大的那块血迹,看着我一斑驳的吻痕,目光落在自己左腕上那根红绳上时,隔了好久好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素素,我会对你负责。” 秀行,我不要你对我负责,我想要的,是你我剔除你心中的苏慕然,然后把你的心完完整整地给我一个人。 因为“责任”,所以我们两个就这样名正言顺地、可笑地走在了一起。 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没关系,水滴石穿,我对他的好,总有一天,能让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时间是最难熬的东西,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好不容易熬到跟他定了婚期,却不幸地熬到了苏慕然的出狱。 出狱也就罢了,偏偏还让他碰上了。 酒店里他望着苏慕然的眼眸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后头,我一个旁观者,竟感受到了那么浓的整整三年,他都忘不了她。 而这个事实,我比谁都要清楚因为我是他们俩这段恋里的见证者,是旁观者亦是嫉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