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未醒
一夜好梦，这些日子来，叶扬几乎夜夜不能寐，可是，昨日，却睡得很好。 躺在床上，目光落在窗户上，天还未亮，其实，这些日子，他早已经有了察觉，那天，他与父亲见过一面，但是，父亲什么都没做，言语间，是说不清的疲惫。 或许，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唯独自己不知道，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之前的愤怒了，有的，也不过是淡淡的失落了，失落之后，叶扬也想明白了，这件事，一开始，或许就是自己的错吧。叶扬穿好衣服，慢慢的走到了屋子前，打开了门，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叶扬竟然觉得无比的轻松了。 “驸马，你要洗漱了吗？”采云站在叶扬的边上，恭敬的说道。 叶扬转过身，“好的额，有劳了。” 采云微微呆住，还是第一次，看见驸马这样的和颜悦色，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不敢，驸马稍等，奴婢这就去。” 采云很快就打了水过来，一起来的还有丹月，进了屋子，服侍叶扬漱口，净面。 等叶扬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采云和丹月端着东西，“驸马，要用膳了吗？” “公主可起了吗？”叶扬理了理袖子，看向她们。 “不知道。”采云犹豫的说着。 叶扬看向她，“我想见她一面，和她说一声。”顿了顿，“麻烦你去看看可好？” 采云有些不解，他到底要作什么，一向都不愿意看见公主，却突然提出要见公主，莫不是，有什么阴谋。采云不想让他与公主相见，可是，毕竟他是驸马，又不好直接的拒绝，一时有些僵住了。 叶扬看着她，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得苦笑，“我只是想向公主道谢，不会做什么的。” 采云有些尴尬，“是，奴婢这就去。” “恩。”采云与丹月将东西收了下去，然后去了熙和的屋子，熙和已经起了，正在由着青玉替她束发，熙和揉了揉发顶，也许是昨天忘记了将发髻解开，又或许是昨天的发髻梳的有些紧，总觉得有点酸痛。 青玉伸手，替熙和揉了揉，“公主，可是这里不舒服？” “恩，”熙和应了，青玉轻轻的揉了一下，然后说道，“公主今日要是不外出的，要不然，就不要梳发髻了吧。” 熙和想了一下，“不了，今天我还是要出去一趟的。” “好吧。”青玉有些惋惜，“那奴婢给公主梳一个简单些的。” “好。”熙和一笑，然后看向一边的流霜，流霜上前一步，“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熙和道，“你去拿我的帖子，去请右相，今日午时，太白楼一聚。” “是，公主。”流霜道。 采云和丹月进来，正好看见流霜出去，见她神情匆匆的样子，倒是没有叫住她，进了屋子，“公主。” 青玉替熙和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用一个长长的白玉发簪别住，发簪的顶端垂下一颗珍珠。 耳饰是与白玉发簪想迎和的白玉吊坠。 熙和扶着青玉的手站了起来，坐在了桌子边上，桌子上放着早膳，山药薏仁粥，凉拌三丝，海鲜包子，无色粽子。 “驸马醒了吗？”熙和伸出手，让青玉替她点上润手的药汁，带着淡淡的清香，熙和轻轻的揉着手。 “驸马已经醒了，驸马说，相见一见公主，为昨日的事情，向公主道谢。”采云说道，见熙和神情淡淡的，不由的试探着，“公主要是不想见，那奴婢去回了，可好？” 熙和摇摇头，“不必了，反正，我也想见他一面，让他过来吧。”一边的青玉在熙和看不见的地方，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替熙和装粥。 熙和看着青玉，说道，“驸马，可曾用膳？” “还未。”说话的是丹月，采云已经去叫驸马了，熙和接过了碗，看向青玉，“再去拿个碗，顺便，再拿几样吃食过来。” “是，公主。”青玉转过身，院子里有自己的小厨房，熙和的吃食都是在这里做的，用的也是公主府的厨子，青玉很快就去了几样吃食过来，一碟蒸饺，一碟点心，还有几块切糕，青玉将点心放下，“公主，这是刚刚做的点心，用的是羊奶，要趁热吃才好。” “恩。”熙和点了，却没有动，而是看着大门，很快的，采云就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身后是叶扬，叶扬看上去比起昨天可是要清爽了许多。 “公主。”叶扬朝着熙和挥挥手，熙和伸手指着一边的凳子，“驸马还未用膳吧，要是不介意，就一起用一些。” 叶扬看了一眼，熙和未动的碗筷，点点头，“打搅了。” 采云上前，站在了叶扬的身后，替他装了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然后，站在了他的身后，随时听候吩咐。 熙和拿起筷子，“这点心用的是羊奶，驸马可以尝尝，这东西要趁热，要是凉了，就觉得腥味了。” 叶扬拿起了筷子，加了一块，白色的四方形状，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叶扬其实不喜欢吃甜食，但是，却也还是将点心吃进了嘴里，入口，却没有想象中的甜腻，里面似乎加了杏仁，还有葡萄干，没有特别的甜，还算是可以入口。 熙和拿起了碗，慢慢的吃了一口，粥并不是十分的粘稠，反而是清清爽爽的，熙和用勺子勺了一勺子，晃了晃勺子，看着米粒与山药，在汤水里晃动，倒是十分的有趣。 食不言，寝不语，两个人倒是没有交流，等用了早膳，然后，采云与青玉服侍他们漱口之后，丹月端上刚刚泡好的花茶，放上瓜果点心。 采云提起杯子，到了两杯，分别放在熙和与叶扬的面前，熙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看着叶扬，“听说驸马有事要找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叶扬低头看着杯子，“没什么事，只是昨天夜里，实在是多谢了，我多喝了几杯，唐突了公主。” 熙和一笑，“驸马实在是客气，这不算什么的。驸马昨夜喝了那么多的酒，今日可好？” 叶扬有几分感激，“我没事，这也要多谢公主，昨天还特意叫人给我送了解酒茶，叶扬，实在是惭愧。” 熙和捏着帕子，“驸马客气，昨夜驸马心中已有了决断，不知今日，是否初心不改。” 叶扬有一愣，却还是点了点头，“是，一切既然因我而起，便由我来做一个决断吧。” “因你而起，”熙和看着他，“驸马这话，实在叫本宫不知该说什么了，驸马可知，叶将军到底为何会深陷大牢，难道他这样蒙受不白之冤，只是为了你的一句，因我而起的吗？” 叶扬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我......” 熙和端了杯子，慢慢的喝了一口，不给叶扬深思的机会，“若是驸马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那么，本宫无话可说，你去就是了，只怕，你自首之日，就是将军命丧之时了，想来，皇上看在将军一生劳苦功高的份上，会对叶家一家满门从轻发落吧。” 叶扬惊讶，“公主何处此言。” 熙和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驸马不会以为，只要你自首，就万事大吉了吧，驸马以为只要你一力承担，皇上就不会计较，本宫不知驸马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还是说驸马以为，因为你是驸马，所以，皇上就会对你网开一面吗？这倒是不错，皇上的确是会因为你是驸马，而对你网开一面，但是，其他人呢？叶家上上下下的人呢？你觉得，他们也有这驸马身份，可以叫皇上网开一面吗？” 熙和的话，似乎撕破了叶扬一直以来忽视的地方，他一贯厌恶自己的驸马身份，可是，事到临头，他悲哀的发现，除了这驸马身份，他一无所有。所以，即使他再不愿意，再厌恶，也不得不接受这个身份，给自己带来的庇护。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他一力承担，这样，叶家就可以脱身，而自己好歹是驸马身份，皇上就算震怒，也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他没有想过，震怒的君王，在无法将火气发在自己身上，叶家身上的时候，他会迁怒的是谁，他没有想过，这样做了之后，熙和公主，该如何自处，或许，他已经习惯了，永远都不会去考虑熙和公主的处境，而现在，熙和直接将话都说白了，叶扬只觉得愧疚，自己不仅没有尽到夫君的本分，还要利用她到最后一刻，她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叶扬几乎不敢看熙和的眼神。 “驸马可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上或许会厌恶本宫，生本宫的气，可是，他拿本宫没有办法，但是，叶家呢？你觉得皇上拿叶家，有没有办法呢？”熙和倒是没有叶扬想象中的生气。 叶扬低下头，“是我疏忽了。” 不是你疏忽，是你根本就不在乎，熙和心里是失望的，这个男人，这六年的时光，到底是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不过，好在他没有将事情都推在他人身上，要是他今日，将沈云思推出去顶罪，自己反而会看不起他，这样看来，他到不至于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驸马还是再考虑一下吧。”熙和说道。 “考虑，考虑多久。”叶扬有些自暴自弃。 熙和慢慢道，将杯中的水，慢慢的喝了一口，“三天，三天后，驸马自便就是，本宫绝不干预。” 叶扬看着她，“哪怕我的决定会伤害到你。” 熙和看向他，“难得本宫不愿，驸马就不会了吗？” 叶扬被熙和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到，随即而来是nongnong的羞愧，“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几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这干巴巴的对不起没有什么用，但是，也好过什么都不说吧。 “好，就听公主的。”叶扬站了起来，看向她，“我先走了。” “慢走。”熙和慢慢说道。 叶扬走了几步，回过头，“公主，要是早些时候，我可以发现你的好，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熙和一笑，“驸马，本宫想，或许你的酒，还未醒。” 叶扬苦涩一笑，“的确，我的酒还未醒。”叶扬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熙和垂下眼，将手里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叶扬离开了熙和的院子，漫无目的的走着，熙和的话，就算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脸上，叶扬苦笑，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啊。 等叶扬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站在院子门口，一眼就看着了正站在门口的沈云思，原本的脚步，也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叶扬想转身，却还是走了进去。 “叶郎，你回来了？”沈云思走上前，带着笑意，温婉如常，从前，叶扬最喜欢看见她这样的笑容，这样会让他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可是现在，看着她这样的笑容，叶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怎么了？还是没有办法，救父亲吗？”沈云思见叶扬一脸沉思不悦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办法救叶盛，而觉得难过，便出声劝慰，“没事的，父亲位高权重，为大熙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叶扬静静的看着她，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发现，她一直都是说父亲位高权重，皇上不会苛责，可是，她出来没说过，父亲是无辜受害。 “叶郎。”沈云思奇怪的看着叶扬，“你到底怎么了？” 叶扬看着她，“父亲是冤枉的，我一定会救他的。” 沈云思一愣，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但是还是说道，“当然了，这是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