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生产

    喝下催产药的日子，被安排在第二天傍晚，王舵等人，在前些日子，被流霜她们下了药，一个个都染了风寒，躺在床上，而今天下午，流霜和采云在他们的汤药里加了安神散，此时，一个个正睡得香甜，便是大罗神仙也叫不醒他们。

    袅袅白烟之下是褐色的药汁，丹月的端着药碗的手指有些发白，指骨明显，而她的脸上，明晃晃的欲言又止。

    熙和换了宽松的衣服，躺在松软的鸾被之上，笑意嫣嫣的朝着丹月伸出手，仿佛她要喝下的不是什么催产药，而是最普通不过的安胎药一般。

    “公主，要不然，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丹月站在熙和面前，末了，还是没有忍住，她心里是赞同这个法子的，可她是大夫，公主的身子是她一手料理的，这药对她的伤害有多大，也只有她才明白。

    熙和笑着摇摇头，坚定的朝着丹月伸着手，“给我吧。”

    丹月挣扎着将药递给了熙和，熙和将药拿在手里，倒是也没有急着喝，她用碗里带着的勺子，轻轻的搅拌着药汁，看着褐色的药汁从白色的勺子上滴落，一点点的，仿佛落在心间一般。

    “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熙和的视线慢慢绕过屋子里几个人，留在屋子里是采云，丹月，林嬷嬷，而流霜和青玉则是在厨房准备热水，今晚事情太过严重，所以，除了她们之外，这个院子再没有其他人了。

    “公主。”采云眼眶红红，却没有落泪。

    熙和无奈的笑了笑，手中的动作也停了，她伸手抚上肚子，看向丹月，脸上一片决然，“我知道凡事都有意外，若是真的有了万一，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孩子。”

    丹月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但公主放心，不管是公主还是小主子，都不会有事的。”

    “好，我信你。”熙和点头，低头看着手中的碗，左手突然有些不自然的颤抖，药汁也不慎滴露了两滴，熙和不由得暗骂一声，她苦笑着，原来，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定，像是下了个什么决定，熙和猛然抬手，将药一股脑的喝了下去，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来到它该去的地方。

    熙和咽下最后一口药汁，丹月上前接过空碗，顺便替熙和擦了擦嘴角，眼泪却是忍不住落下一滴。

    熙和反手握住丹月替她擦脸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点了两下，“没事的。”

    “恩。”居然还要公主来安慰她，丹月只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正式开始发动实在喝了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后了，腹中的痛楚来的猛烈，一阵强过一阵的疼意，让熙和忍不住叫了出来，然后，她就感觉到下面一阵湿意，林嬷嬷上前掀开了被子看了一眼，神色肃然，“快，公主的羊水已经破了，准备接生。”

    接下来的时候，熙和已经记不清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痛楚，身子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因为担心外面，熙和死死咬住唇，不敢叫出声，采云看过去，跪在熙和身边，哭着道，“公主，叫出来，哭出来吧。”

    熙和死死的压抑着，她如何不痛，如何不想叫，可她还是担心啊，担心会有人发现，会有人对这个孩子不利，所以，她不敢啊。

    “采云，快拿软木给公主咬着，切莫伤了舌头。”丹月抽空看了一眼，将放在一旁的软木递给了采云，采云连忙将软木放在熙和嘴里，“公主，咬着。”

    熙和本能的咬住口中的东西，但尽管如此，依旧减轻不了如何的苦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熙和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而林嬷嬷额头上的汗水也越发的多了，宫口迟迟不开，再这样下去，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熙和已经看不清任何的东西了，剧烈的痛楚下，她只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快死了，一定是快要死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呢？可她不能死啊，她还有孩子，就算是要死，也要生下她的孩子啊，她抓住身边的人，不知丹月还是采云，她喃喃着，口中的软木脱落，她声音绝望而悲怆，“孩子，保住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身边有人在哭，在说什么，可是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却仿佛看见漫天花雨下，那个人缓缓走过来，眉眼清俊，笑意暖暖，傅钰见过熙和公主，子绪，子绪，我好想再看你一眼。

    “公主，不要睡，睁开眼睛，不能睡啊。”

    “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

    “用力，公主，快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

    是谁的声音，是谁的孩子.....熙和的意思有些模模糊糊，她疼，她好疼啊。

    “公主，再用把力，孩子就要出来了。”

    孩子？对，孩子，是我的孩子，混沌不堪的脑海里，有了一丝清明，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和傅钰的孩子，是她要保住的孩子，熙和努力的睁开眼，我的孩子，孩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痛苦的嘶吼一声，只觉得身体一轻，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随后，就是采云欢喜的声音，“公主，出来了，小主子他出来了。”

    耳边似乎是婴儿有些嘶哑的哭闹声，声音小小的，也很微弱。

    “公主，”丹月眼眶红红的跪趴在熙和旁边，小声的说道，“公主，没事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执拗，不知是在劝公主，还是在劝自己。

    熙和有些无力，眼前阵阵晕眩，气息也有些不稳，丹月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一颗药，将其送进熙和的口中，道，“公主，将它压在舌下。”

    熙和闻言照做，药丸落在口中，慢慢的化开，不苦，只是有些清凉，等药化得差不多了，熙和的神识也有了几分清明，她的眼神在屋子里巡视，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孩子在哪里？

    “扶我起来。”熙和伸手搭在丹月手臂上。

    丹月连忙扶起熙和，在她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熙和勉强的坐起，一动，浑身都疼的厉害，此时的她没有半分力气，只能靠着身后的软枕，才勉强能够坐着，林嬷嬷将收拾好的孩子递给了熙和，笑着道，“恭喜公主，是个小少爷。”

    孩子被丹月从林嬷嬷手里接过，丹月将孩子抱得离熙和近了一些，被包裹着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团，本就是多灾多难，偏偏连足月出生都做不到，熙和有些愧疚的用手指碰了碰孩子的脸，眼泪忍不住落下，“对不起，是母亲对不住你。”

    “公主不要担心，小少爷如今虽然看着瘦小了些，但仔细养着，很快便会好起来的。”林嬷嬷见熙和难过，忍不住劝了一句，“倒是公主莫在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真的吗？他会没事的。”熙和忍不住看向林嬷嬷，向她求证。

    林嬷嬷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咱小少爷虽然瘦小了些，但哭声响亮，是个有福气的。”

    “响亮吗？”熙和有些怀疑。

    “响亮，未足月的孩子，有些是哭都哭不出来的。”林嬷嬷肯定的说道。

    熙和将信将疑，她轻轻的吻了吻孩子的额头，“我只盼着，他能好好的，健康的活着。”

    “会的，一定会的。”林嬷嬷心里也有些难受起来。

    “好孩子。”熙和看着他，心里却是隐隐开始抽痛起来，这是她的孩子，可她却护不住他。

    孩子不哭不闹的躺在丹月怀里，乖乖巧巧的模样让熙和越发不忍，林嬷嬷在一边看着揪心，她看了一眼天色，道，“如今时辰还早，公主不妨歇会儿。”

    “是啊，公主，林嬷嬷说得对。”采云点了点头，虽然没多久就见孩子生下了，但看着熙和惨白的脸，可见是遭了多少罪。

    “小少爷也陪着公主一起休息会儿，好不好啊。”丹月晃了晃怀里的孩子，疼爱的说道。

    到底是抵抗不住母子天性，熙和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丹月将孩子放在熙和的手边，熙和侧着身子，看着闭着眼睛的孩子，右手虚虚的环住他的身子，将头贴着他的身旁，满足的喟叹一声，我的孩子啊。

    林嬷嬷当机立断，“丹月，采云你们下去歇着，这里交给我，两个时辰后，你们再过来交接。”

    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丹月并未怀疑什么，只是看了公主一眼，便悄悄退了下去。

    熙和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嬷嬷。

    林嬷嬷叹了口气，怜惜的看着熙和，“好了，公主你歇一会儿吧，这早产，毕竟伤身啊。”

    熙和她看向林嬷嬷，说道，“我知道了，林嬷嬷，您也幸苦了。”

    林嬷嬷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很快的，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当丹月过来的时候，熙和正抱着怀着，坐在床上，低声哼唱着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