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引虎驱狼?(1)李代桃僵!
夜幕从田野边慢慢垂落到郴州四野,大地终于陷入了黑暗。除了城上守兵的灯笼外,郴州城径巷子也是一片黑暗色。 人心惶惶下,许多不可见人的勾当在城里漆黑夜色中悄然酝酿着。 街道上全是列队打灯、一队队巡逻街巷道路的士兵,有一队刚走过一家宅院的大门不久,这家大门打开,一脸鬼鬼祟祟、小心谨慎的吴公九溜达了出来,悄然拔步离开了。 日月轮替,天亮时分,郴州按常规开了每日只开一个小时的城门,主要是夏诚希望能有买卖粮食的人进出,毕竟他已经开了高价张贴悬街。 出城至乡下用半贯铜钱买点粮食,回城就是一贯的收益,驱使不少胆大的投机之人每日做着此事。 一个破衣麻鞋的人,躲在等着开城门洞的不多人群里,却引起了当日值班的守门将领崔拔的注意。 “你,出来!”城墙高望的崔拔,几步下了城墙,走到人群前。 那脸稍显得干净的人见状,先向四周望了望。有些惶恐的走出人群。 “你是运粮的吗?运粮需要有留人城里的保书,你的保书呢?” 崔拔说着伸出手来,那人却有些不安道:“老爷误会了,我是乡下的人,前几天入城看亲戚,后来官军围城,我出不去,亲戚家也没有粮食不是,听说早上可以出城,今天来等着开城回家!” “怪不得,我说我没有见过你,是个种地的?”崔拔上下打量着他,眼里的游疑放着光。 这一个时辰内普通人也可以进出,夏诚并也不禁忌,反正平常人留城里也没有什么用。 “是呢,是呢,是个种地的。” “那把手伸出来!”闻言的崔拔一把抓住那人右手拉开,那人一时间有些无措。 “果然手里白白净净,一点茧子都没有,你根本不是干粗活的人。乡下人!种地的?你哄谁呢?” 崔拔丢开他的手,对周围士兵急声喊道:“来人,把这个清妖,给我抓起来!” 两侧士兵立时涌上押住他,那人脸色变得多少有些苍白,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躲在人群里,你怎么专门就挑出来了我?” 崔拔则提眉,有些得意的看了看他的脚,道:“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有几个穷人穿上麻鞋还穿袜子的!” 那人低头看脚,绳结的麻鞋露着白布袜子,自己穿穷人的麻鞋已经够小心了,没成想穿袜习惯暴露了自己。 他不由得低头服气。 (麻鞋一般是一种很磨脚的绳鞋,但胜在结实耐磨,水浒林冲发配沧州,董超薛霸两个受命折磨林冲,客栈用开水给林冲洗脚烫出水泡,然后丢了林冲皂靴,让其穿一双麻鞋,书上记载,磨的“一路血琳琳走了二三十里。” 另外古时穷人一般不穿袜子,古时算命的有句一看牙口二看脚,以前穷人吃东西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基本没有什么好牙口,也不会用盐去刷,牙黄而糟,脚上穿袜子也一般都是富贵或者曾经富贵过的人家,算命先生因此蒙事忽悠,许多算命先生开口就是你是什么什么人,这不是算出来的,是看出来的。 作者君小时候十岁以前也没有袜子穿,一双布鞋,后面条件好了才有了穿袜子习惯。) “你的同伙还有谁?” 那人却半分不答,低下的头脸色虽然苍白,但语气多少只是淡然请死道:“请速杀之!” 仿佛他的命不是他的,也不求饶。 “嘴这么硬,那我可以满足你,今天非砍了你的人头不可!走——” 崔拔带人压着那与吴公九合谋的士绅,刚从门洞走到大街上,撞见了带军前来巡查防务的于贵。 “怎么回事?”于贵面前止步,拦挡住指其道:“他是谁?犯了什么事?” “这人是个清妖jian细,被我抓住后什么也不说,也不说他是谁,嘴硬的很,没法获得什么有用东西,我正准备推他到城市心警示杀掉。” “你不要急,他不说,我有办法!”于贵江湖经验老道般的得意笑着,那士绅看着于贵一脸老道包成的自信笑意,心里竟莫名的有些恐怕。 ……………… 同样的这一天的夜色下,有的人骑马悄声,远远绕营而行,趋往长沙城西门。 曾水源等隶属西王的先头太平军在丧失主帅后,无力攻城,在等太平主力大军的过程中,占据住了城外大部分形胜之地,营盘隐隐对长沙形成自西南方向的半包围。 伴着远处太平军营久远有声、时有时无的守营击拆声。 这一行夜行人悄悄从夜色中钻出来,脚步放轻接近了城墙。当头的披着件风衣,这是新任湖南巡抚张亮基到他新省治了,他堂堂一个封疆大吏,不敢走正门,只能让随从以击掌为号与城上联络。 当城上的罗绕典、骆秉章等一众官员举灯认出是张亮基到来时,从上面垂下了一条绳子。 随从将绳子系在张亮基腰间,上面用力提起,张亮基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进了他的省城。 “儒斋兄(骆秉章)苏溪兄(罗绕典),久见了!” 城头几人相继拱手,彼此交谈相拜。 “石卿兄,须你来解此危局不可啊!”骆秉章倒对他很熟悉,有些劝慰恭维着。 新官上任,虽是危城,迎新上司的官场宴会也是必须要有的,府衙内大堂及堂外大厅摆了八九张桌子,请的是当地守城官员及城内湘地著名的士绅才子,叫的是城里玉东楼的名厨子,光鸡鸭鱼rou后衙厨房内采买了六大筐子。 厅堂一番推杯换盏,交谈完人情友谊,叙论完昔日旧事,聊到了当下守城用人的人事上。 端着酒杯,主座的张亮基对郭嵩焘说:“我来的路上,许多故交幕僚末不悲泣,觉得我来到了刀兵之地,但朝廷诏命为重,不可违抗。 来时贵州胡林翼倒沿路给了我一封书信,言道我如果要治理湘境,必须要用当地一位大才——名叫左宗棠的,不知堂下是哪位,劳烦引荐?” 众人面面相觑,左下座的前巡抚骆秉章有些尴尬道:“此人之前过于狂妄,早先躲兵在城外白水洞的山谷里,说长毛十日内可至长沙。 我等以为妄言,长毛果真绕越衡州,只七日就兵至长沙,城内一时急于守城,兵荒马乱间,倒也没暇请他来城做事!” “喔?那这样还真是位大才,应该请他出来做事才好啊。”张亮基摸了一下下颚胡须,收眼想了一下什么,又抬眼看着右侧郭嵩焘道: “伯琛先生(郭嵩焘),你可代我去请他出山么?我想聘他为我的幕僚,为我做些事。” “那可请不动他!”郭嵩焘有些苦笑,语气也有些不自在道:“我前番也请过他,人家放出话来,今亮当效仿古亮,等刘备刘皇叔上门亲求出山,我空口白牙去,不一定说得动他!” 闻言后,张亮基脸神有些不愉,心里也觉得这左宗棠也太狂妄了,我一介巡抚去上门须求你这布衣出来入仕? 骆秉章看出颜色,见张亮基还没有说话,忙劝慰道:“有才之人,都这脾气,爱要一个姿态。 不如这样,石卿兄(张亮基)写一封书信,我骆某做了十年的湖南巡抚,也曾算是他的父母官,也写一封书信,由伯琛先生同带去。 就说我们守城军务繁忙,不敢脱离,以信代身,请他出山,成全他出山之名!” 骆秉章又见众人好像对于自己的提议有些不愿苟同,好像平白自低了在座官员士绅们身份,同时单将他左宗棠也看的太高了,心里多少都有些忿忿不平,骆忙末了又劝慰加了句: “到底是我们先前冷落小觑了他,他有些脾气也属正常。现在长毛肆虐,正需要他这样大才之人出来做事,保卫乡泽为要,不用过于计较咱们个人的得失荣辱!” 众人闻言多有敬佩,张亮基见骆秉章一番高姿态,他倒也不好显得小肚鸡肠,也当场做大肚访贤的能臣状,在这专为他上任的迎新酒宴上,当场拿过信纸,写起交结募聘书信来。 长沙城内的官吏们莫不佩服,一副长沙危城之下,当庭官员众人合衷一汽,精诚团结的模样。 ………… “你们求错人了,应该去求请咱们湘境像涤生(曾国藩)那样的经学大家,求我一个三试春官不第的落魄举子,岂不是缘木求鱼,找错门了!” 山谷茅草芦屋檐下,左宗棠还是悠悠躺在最初的竹椅子上,看着手里的《武备志》,别样音调看他道: “我听说闻名京师的湘境大儒曾国藩月前母丧,一个月前回湘潭守制了,这不是正好吗?” “你呀,专提这三场春试不第,还是对朝廷有怨气!” “对,我是有怨气。”左宗棠手撑扶手,并不否认,一把从椅子跃起,将书随意丢在了椅子上,口低酸音嘲意道:“道德文章写的再好,不过心里全是酸溜溜所谓虚儒道学,胸无半点治世规略。 这样的人大把大把的成为朝廷重臣,有才之人被拒之门外,我已四十之龄,科考不第,考了足二十几年,黄土半截尚拒门外,试问哪个有才之人,心中不是一股无名之火!” “季高兄!”站着手里拿聘信的郭嵩焘缓音安抚般的拉长了语气。 “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现任巡抚张亮基、前任巡抚骆秉章,两位巡抚皆写信有求于你,望你去长沙帮衬,这古今读书人里,这事可不常见哦!” 左宗棠背手看天,脸上表现还是有些不屑,不知道是在看天上的云,还是在想东西。 “两份书信,这够可以的了!”他见左宗棠没有反驳,知道有门,走到他面前,多少语气激动惋惜,再说了一句。 “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 说着他有些不忍道:“季高,莫要真辜负了你这一世的这些苦修才华啊!” 左宗棠听到前一句,心里已经动了,他最终叹气抿嘴道:“好吧,是了,雁过留鸣,我左宗棠的名号是也总要在世上走一遭才行!” “你答应了!”郭嵩焘一脸欣喜,忙着想问个定音,左宗棠微微点头,表示决心已下,不会动摇。 “周家嫂子,一会儿做完饭,收拾收拾,将你们夫妻东西搬回城里去吧,城里已经为你们收拾好了房子!” “哎——!”听得郭嵩焘将左宗棠说服了,草庐厨房里传来欢快应声,左宗棠的夫人周氏语气里也透着快活气息,她利索收拾着一会儿要用的午膳,显然对于丈夫的能够出人头地、即刻出仕,有着由衷的高兴。 郭嵩焘高兴之余,又对左宗棠的狂气有所劝慰:“大丈夫纵要百折不挠,亦忌锋芒毕露!” “另外,你未见过曾国藩,不要轻端小看于他,此人是恒心成事者,迂腐虽有,机敏也缺,但唯一颗腹内恒心,我久历世俗官场,像他那样的人少见,古书道:“百折不挠,木枯石朽,其志不移尤定,方为大丈夫!”,说的大概正是他那样的人!” 郭嵩焘语气里,有对曾国藩有些自愧不如般的服气,他道:“自古以来,你看有恒心者,何事不成啊!” “是龙是虎,见过才知道。”左宗棠有些不以为然地笑着,或许觉得老友如此的辩说,曾某人多少应该是有过人之处,所以也并不反驳。① ………… 郴州城以往人声鼎沸,现在街道空空荡荡,少许饥饿的流民乞丐蜷缩在两侧屋檐下。 “铛!铛……”锣声响动开路,后“支支吾吾”跟一绑人十字小车,这是府衙牢里囚车改造的,外加一小队兵,前一太平士卒敲锣喊着: “有人识得此人并告知消息者,赏粮一斗,布一匹!——铛铛……” 那士绅绑在牢笼里,像脱了毛的凤凰。 很快有人首告了,就是他的邻居,整个过程,根本没有费多大的劲儿。 ………… 太平主力行了一天的军,傍晚抵达攸县,此地已距长沙与郴州都处于中间位置。 城里萧朝贵留守的少量太平老军,早已将县衙收拾了出来,供如今的洪杨诸王入住。 夏诚的左军信使日夜兼程,先是过张钊把守的郴州北面五里牌镇时被捕捉去两三个,余下的一路风尘仆仆的四个人,好容易今天赶上主力队伍,忙拿信前来找人就郴州求救。 一场有关郴州守军的处置问题,开始在衙门大堂内,几王专门开会商议了起来。 “………… 诚不敢妄言,清妖四倍于我,城内无米,将士忠心天业,然我一人,或舍可弃,将士万人若有失,则豺狼妖魔得志,小觑我天军神威,…… 伏望天兵回援一支救护,诚亦可早见拜于天王及诸王面前! 伏望、万幸、万幸!” 读罢夏诚送来的求救书,年青的翼王石达开对着早已读过的东王杨秀清道: “夏诚小子是个很难得的将才,小小年纪,勇猛拼命,打的一手好仗,是天国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说那儿还有咱们的一万多人,就单凭夏诚这个人,咱们就值得派支兵去解救他。” 说着他看着其他两王及高座上的洪天王,示意他们说意见。 按从小到大的王权位置,紧挨着应该一侧的北王发言,北王韦昌辉却眼神有些飘动疑惑,他抬头看了看东王天王二人,后对东王杨秀清道:“不知四兄(上帝四子杨秀清)意下如何?” 杨秀清摸了一下自己的八字胡,于公于私他是不想去救的,私是为他的神权神圣,公则是他接下来的这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