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完了
且说汇泽阁外。 温祈元等了一早上,直过了午时,也未曾见那进去通禀的公公出来。 他哪知道,头一回小公公请人进去回禀时,就被金公公拦下来,压根儿就没叫人报到赵陆跟前。 而金公公一听是温祈元,自然皱着眉叫通禀的公公打发了他。 可惜温祈元贼心不死,冰天雪地里站了一两个时辰,才慢慢醒悟过来。 难道那位公公是在哄他么?不敢得罪陛下,所以就得罪他,叫他在这里白等这些工夫。 喉咙又痒又痛,鼻子也渐渐堵了起来。温祈元知道这是要伤风的症状,也不敢多留,吸了吸鼻,抱着手臂就往外跑了。 一直到跑出宫门,他才松了口气。 幸而没撞见领他进去的小公公,不然真是丢人丢回家。 领路到行宫的忠勤伯府下人也等了许久,见温祈元来了,心中虽然等得厌烦,但面上只挂着笑,对温祈元道:“公子可算出来了,叫小人好等!” 温祈元只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就要跨上马去。 打量了他的神色,似乎不是高兴的模样。下人便试探问道:“温公子果真得陛下的欢心,竟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么?” 温祈元一僵:“莫说这些,早些回去,我还有话同忠勤伯说。” 提到了姚霑,下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呐呐着退下,见温祈元已纵马走了,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背,扬鞭朝着他追上去。 只是心里越发不乐意。 温祈元既无家世背景,又无功名傍身,能和他主人称兄道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若原先他还有个驸马名头可以唬人,这会儿却连公主都落魄了,至于他这个旧驸马? 切。 这般想着,手上的鞭子甩得重了几分,策马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 只是跑得再快,等马匹驮着二人回了忠勤伯别院,早已过了未时,快到申时了。 原本就在风地里冻了一早晨,这会儿又迎风骑马,才跨下马背,温祈元便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霎时觉得鼻塞眼花,连脚步都重了起来。 但他心事未了,只是硬撑着走进前院,想让姚霑替他出主意。 另有人在前领路,到了花厅,又入内通禀。 姚霑很快就迎了出来,只见他披着白狐皮里的鹤氅,笑容满面:“温兄劳累了。” 说着,将温祈元带进花厅。 才冻得不行,扑面一阵暖风,温祈元细细嗅了嗅,似乎还有些香气。 但这么一转换,他禁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姚霑一愣,忽露出嫌恶神色,只是温祈元望过来那瞬又变作担心模样,问道:“温兄可还好么?” 温祈元连连点头:“还好还好。” 又为难道:“只是叫姚兄空等了,我竟连陛下的面都,都没有见到。” 闻言,姚霑只微微怔了一瞬,很快便安慰起温祈元来:“温兄说什么叫我空等的话。我不过白出了几个主意,温兄才是真真儿去做的人。” 又道:“温兄可细说说,到行宫都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姚霑的话,温祈元便把他在行宫所见所闻都吐露出来。 只是说到“湖嫔”时,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说了出来。 “哦?” 这下连姚霑都疑惑了:“温兄的意思是,陛下宠爱的湖嫔,竟和湖阳公主生得一模一样么?” 温祈元连忙摆手:“不不不,或许有些不同。只是——”他顿了顿,又努力回想一番,喃喃道,“只是我瞧上去,真如一个人似的。” 两厢沉默,姚霑忽笑道:“温兄也不必如此记挂,一计不成,咱们就想二计罢了。且让人送温兄前去歇息片刻。” 又起身:“温兄仍未用饭吧?一会儿我也叫人预备了,送到温兄房里去。” 说起午饭,温祈元便觉腹中空空,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又拱手赧然道:“如此,麻烦姚兄了。” 姚霑摇头,叫了下人进来,吩咐了一番,就让人领着温祈元出去了。 等温祈元走了,他才复又坐下,皱着眉仔细思索其中关窍。 湖嫔和湖阳公主…… 温祈元说此二人相像,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对湖阳公主起了异心,所以特意找了一个长得像的人来慰藉么? 若真如此,看来陛下也是和他同道中人。 思及此处,姚霑忍不住暗嗤。 找个长得像的人,终归不是原主。 要是换成自己,什么亲jiejie不亲jiejie的,必定将人抢过来,先睡了再说。 但他也对这位湖嫔起了好奇心,思索一番,喊来小丫鬟,让她叫刘氏过来花厅。 原本刘氏只是他带来作乐的,这会儿倒是忽然间有了别的用处。 早上已被压着做了一回,哪知要用晚膳了,姚霑又叫她过去。 刘氏惴惴不安走来花厅,只低着头行礼:“伯爷。” 她不敢多说,怕姚霑因此发怒,祸害到她身上。 哪知这回姚霑神色可亲,朝她招手道:“过来,坐着罢。怕我做什么?” 刘氏一凛:“妾身敬爱伯爷还来不及,如何会怕。” 没用的话一箩筐,姚霑有些厌烦,只道:“坐下再说。” 刘氏便坐在他对面。 只听姚霑道:“你知道咱们这座别院,离皇家的行宫是最近的。” 刘氏便呐呐:“自然是伯爷得天子眷顾。” “不是说这个。” 姚霑凑过去:“明日你就去行宫一趟,我派人护送你。等到了行宫,你替我请行宫里的湖嫔娘娘过来,就说——说请娘娘来咱们别院赏玩。” 刘氏心一跳,直想拒绝,只是不敢,便犹豫道:“妾身是深闺妇人,只怕应付不来,倒让伯爷空欢喜一场。” 姚霑一挥手:“这有什么?我听说陛下这阵子出了事卧床,想来湖嫔闷在行宫也没什么好玩的。你只去了,说些好话,湖嫔自然高高兴兴就来了。” 听见他这口吻,刘氏心里越发憷了。 往常姚霑用这副模样同她说话,叫她做事,不是要买新的小妾,就是让她请戏班子来唱戏。唱着唱着,那几个搔首弄姿的小旦就唱到姚霑床上去了。 偷偷瞧了一眼姚霑,刘氏只打怵,难道这回,他不要命了,竟想染指天子的人了么? 这算什么?自己儿子还没生出来,这似乎唾手可得的爵位也未到她儿子手上,姚霑就急着前去送死了? 一向胆小怯懦的刘氏,这会儿却忽然神思清明起来,直劝道:“伯爷,我们这儿毕竟庙小,只怕容不下娘娘那尊大佛。况且伯爷也说,陛下卧床了,妾身想,湖嫔娘娘自然要在旁侍疾的,也无空闲前来。” 姚霑从未被人反驳过,自小到大哪一个人不是捧着他纵着他? 刘氏说着这几句,姚霑便忽立起身,劈手就是一个巴掌。 “贱妇!我叫你去,你去就是了。这张嘴如此能说会吐,怎么前几日叫你含一含爷的东西,就死也不肯了?” 刘氏直叫他说得满面通红,低着头不敢作声。 姚霑下了令:“明日卯时你便出发,戌时前就将人给爷带到。若带不到——”他冷哼一声,“八年无子,我看你这伯夫人,也该让贤了。” 刘氏霎时跪倒在地,抱着姚霑的腿哀求道:“伯爷息怒,妾身去就是了,去就是了。” 姚霑却一脚踢开她,自顾自走了。 只剩刘氏瘫在地上,久未缓过来。 第二日,行宫。 刘氏自然见不到赵宜安,她正领着**祸后花园那些花去了。 在汇泽阁外停了好一阵,也未有人叫她进去等。刘氏才死了心,带着随行的丫鬟,往原路走回。 谁知柳暗花明,前头忽来了一队人, 刘氏原想着避开,但耳边传来对面那些人说话的声儿,似乎是叫湖嫔走慢些。 湖嫔? 心内一惊,刘氏急忙迎面走上前去。 忠勤伯夫人就是她的依傍,刘氏存了侥幸,或许姚霑只是想结识这位娘娘,并没有什么心猿意马之事。 如此勉强安慰着自己,刘氏朝着来人盈盈一拜:“忠勤伯刘氏,拜见湖嫔娘娘。” 身后的丫鬟也跟着下拜。 延月吓了一跳。 她怒瞪着眼前二人,这几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没长眼一般,直往湖嫔面前撞上来。 还什么什么夫人? 什么夫人都不能大过她家娘娘去。 因此,延月绷着脸问:“是谁允你上前来的?湖嫔娘娘是你们想见就可见的么?” 刘氏忙又矮下.身去:“这位姑娘莫怪,是妾身乍见到娘娘,一时激动失了态。还请娘娘恕罪。” 应秋最实在,也不多费口舌,伸手就要赶人:“咱们娘娘还要走路呢,别拦着。” 刘氏却不肯放过这机会,大胆抬起头来,朝着延月应秋挡住的美人道:“妾身久候,只求娘娘给妾身一个说话的机会,叫妾身言明来意。娘娘听了,定会喜悦。” 拦着她,她竟敢抬头了。 应秋气上心头,撸起袖子就要将人拉开,谁知身后一直不语的赵宜安,忽从边上探出头,问:“什么事?” 她这一开口,延月应秋也不能再拦了,只好让出道,叫刘氏回话。 听见湖嫔忽然出了声,刘氏一喜,再见从宫女身后露出面来的湖嫔,刘氏又是一怔。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这八个字,竟然通通有了同一个归处。 她一愣神,赵宜安便疑惑起来,又问了一句:“什么事?” 身后的丫鬟轻点她的后腰,刘氏忙垂头叙道:“妾身是忠勤伯夫人,因听见娘娘随陛下来了行宫,正巧忠勤伯的别院也在此处,虽然比不得行宫辉煌,却也另有一番滋味。因此,妾身斗胆,想请娘娘前去玩乐。” 赵宜安一听,斩钉截铁道:“不去。” 她还要跟小宫女学编花篮,好送给赵陆。哪有那工夫? 刘氏自然不愿就此退缩,嘴里只道:“别院里有腊梅数丛,正是开花的时候。想娘娘心性高洁,一定喜欢这些。” 耳朵捕捉到“腊梅”两个字,赵宜安跟着重复了一遍:“腊梅?” 似乎有了希望,刘氏忙回:“是,不单腊梅,另有水仙海棠,若娘娘喜欢,竟可观赏。” “能摘么?” “呃……”小心翼翼抬起头,刘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谨慎问道,“娘娘问的什么?” 赵宜安瞧着她的眼睛:“能摘么?花,能摘么?” 一时不懂湖嫔的意思,但刘氏知道此刻该答应,便应道:“自然,能得娘娘欢心,是它们几世的福气。” 听见可以摘花,赵宜安点头:“好。” “去别院?” 赵陆正写字,闻言抬起头来。 赵宜安用力点头:“嗯!” 又说:“可以摘花。” 赵陆便道:“后花园那些还不够摘么?那叫金公公多拿一些过来。” 但赵宜安却皱着眉摇头:“别人的花,随便摘。你的花,我心疼。” 敢情昨日为了做花篮,叫人采得花枝秃秃的不是她。 赵陆无奈笑道:“叫人送你去。” 又叮嘱延月应秋二人:“别叫她落单。” 金公公在旁得了吩咐,正要去遣人,赵陆却叫住他:“你也跟去。多多带着人,先将忠勤伯的别院围起来,再让湖嫔入内。” 闻言,金公公一愣。 先把忠勤伯别院围起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是要抄家了呢。 听见赵陆的话,赵宜安在旁奇怪:“你怎么知道是忠——忠勤伯府?” 赵陆扬唇一笑:“因为我聪明。” 若是千里迢迢的别院,自然不会有人特意来请她。赵宜安一说别院,赵陆心里就知道,一定是忠勤伯府的别院。 只有他家,当初因为军功受了封,还得了天子亲赐别院这样的恩宠。 有金公公贴身跟着,一是能保护她,二来正显示了赵宜安的身份,叫忠勤伯府的人不敢怠慢。 况且赵宜安想去,他也不扫她的兴,由她去便是。 提笔又继续写字,赵陆最后道:“早些回来,别玩疯了。” 换了衣裳的赵宜安,待延月替她穿上斗篷,戴上帽子后,正要出门,忽然转回来,扑了赵陆满怀。 “怎么了?” 赵陆忙将笔高高举起,怕墨污了她的新衣。 只见赵宜安认认真真看了他一会儿,而后踮脚凑过去,用嘴唇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这句,赵宜安便起身跑了。 屋内几人连忙向赵陆行了礼,然后跟上。 金公公也跟出去了。 霎时次间里,又恢复到原先赵宜安来之前安安静静的模样。 不对。 赵陆捂上胸口,他的心—— 跳得好大声。 没有顾得上理会被她亲了之后的赵陆,赵宜安抱着“摘别人的花,随便摘”的念头,跟着刘氏行至路口,上了金公公叫人备下的马车,一路朝外走去。 刘氏一直候在边上,湖嫔有自己的贴身宫女,自然轮不到她去动手。 但她瞧着湖嫔,似乎是瞧着馅饼一般,眼里只冒着光。 等到湖嫔进了马车,刘氏才暗暗松了口气,自己也返身进了来时的马车,叫忠勤伯府的下人,可开拔了。 别院里,姚霑早翘首以待,忽听见外头有人来报:“来了来了!” 姚霑忙站起身,一叠声儿问道:“湖嫔来了?” 但见下人一脸惊慌,屁滚尿流爬进来:“羽林军来了!” 姚霑一骇:“什么羽林军?混说什么!” 他明明叫刘氏去带湖嫔过来,来的却是羽林军么? 难道这刘氏向陛下告发了他? 但他什么都没做,陛下也能因此发怒么? 思及此处,姚霑双腿一软,颤声问:“来了多少?” 下人满头虚汗,全是吓出来的,听见姚霑问他,声音带颤:“把咱们别院都围起来了!” 姚霑忽浑身一抖,又觉胯.下凉飕飕。 原来是骇得失禁。 下人与他面面相觑。 姚霑一悲,这哪是“来了”,这是完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太过分了,居然猜到我要双更! 上章评论里问“如果我是DJ你还爱我吗?”“如果我开挖掘机你还爱我吗?” 统一回答一下—— 小陆:告辞。 PS这章发包!!!给大家拜个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