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吃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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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不是还有我吗?若传染了谁,我给他们施针就行了。”陆御拍着胸脯。 如果青城爆发了瘟疫,陆御莫说是一双手,就是变成八爪鱼也忙不过来。 何况,相遂宁也不想他身陷危险。 二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 “不准备回去?你不冷?”陆御问出这话,也觉得自己是个憨憨,明明是夏季啊。 “你刚才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大病出愈,尽量少吹风。” “那咱们回吧,我饿了。”相遂宁走在前头,陆御跟在她身后。 相遂宁衫子飘飞,薄薄的一层纱衣蒙上了陆御的脸。 纱衣蒙在脸上痒痒的,相遂宁喝了太多药,纱衣都饱含药味,陆御不用看就知道,她喝的药里有人参,有山药,有黄连。 那药一定很苦。 如果是陆御开药的话,他一定给她准备一粒冰糖。 相遂宁这种从小受苦的姑娘最容易满足了,只需要给她一点点的甜头,她就会忘记吃过的那些苦。 他这样想着,脚步就慢了。 “陆御,你怎么了?” “我……我就来了,就来了。” 相老夫人一行人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廊下垂了两个灯笼,苏嬷嬷手里还提了一个,明珠端着烛台站在台阶上张望。 相遂宁走过来,她们反倒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明珠先看到了陆御手中的黄纸:“陆公子,你没给我们姑娘用纸啊。” “咳咳咳……”相老夫人咳嗽了一声。 陆御尴尬。 说用了吧,怎么用的?张不开嘴啊。 说没用吧,相遂宁一个姑娘家…… 倒是相遂宁,十分淡定地拢拢纱衣:“我没去茅厕,只是随便走走。” 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明白相遂宁这是跟她们说话呢,还是在云山雾绕的梦里?幻境? 她们也不敢随便搭话,只有看着陆御。 “相二好了,不傻了。” “咳咳……” “我是说,相二姑娘康复了。” 为了配合,相遂宁赶紧拉上相老夫人的胳膊:“主母,我饿了。” 相老夫人脸都笑开了花,饿了好,饿了好啊:“苏嬷嬷,你去厨房上唤人……不行,你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利,等你到厨房,我孙女都饿坏了,明珠,你去厨房,叫值夜的婆子把人喊起来,开火上灶,鱼啊鸡的,给做起来。” “祖母,这么晚了把她们叫起来好吗?” “那有什么不好的,我孙女饿了,想吃星星也得让人搭梯子去摘。陆公子,你说是不是?” 陆御也不敢说不是啊。 “那就简单弄些小花卷吃吃就行。”相遂宁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相老夫人不愿意了。 “房里那些都凉了剩了,不好再吃的,如今你好容易转醒过来,定然不能将就。” “是,是。”苏嬷嬷表示认同。 “去告诉厨房里,就说我说的,给弄着好喝的容易克化的汤水来,另外,再蒸两个扣碗,弄一盘鹿rou,芹菜虾仁也来一个。对了,我份例中的燕窝,让厨房的人提前挑干净泡发好,预备着明天早晨给姑娘做一盏冰糖燕窝,对了,面也要提前和好,明天早上给二姑娘蒸一锅葱油小花卷。” 明珠得了令,飞奔着去了。 厨房里守夜的婆子得了信儿,忙去下人房里叫醒另外几个帮厨的,几个人便烧柴生火,打水洗菜,欢欢喜喜地忙碌起来。 “二姑娘福大命大,这样重的病也好起来了,以后必然长命百岁的。” “谁说不是呢,瞧瞧这胃口,汤啊菜啊都愿意吃,可不就是好了嘛,老夫人还让预备着明早给姑娘蒸花卷呢,那可是姑娘爱吃的,一顿得吃俩呢。” 另外一个婆子神神秘秘地围拢过来,一面捡篮子里的青葱一面道:“听说前两日二姑娘病的十分的重,那位陆太医来开方子,走的时候还阴沉着脸呢,后来夜里听到后院里急急慌慌的,有时候夜里还能听到明珠哭,前院里的……” “嘘——小声些吧。”揉面的婆子使了使眼色。 捡青葱的婆子便压着声音道:“你也太谨慎了,难不成前院儿的不睡觉了来偷听咱们说话不成。前院儿的说二姑娘病疯了,魔怔了,人也不认识了,说二姑娘是犯了她母亲唐夫人的病了。为此我还难受了好一会儿呢,想着二姑娘若跟她娘一样的病,那可怎么办呢。” “莫听别人瞎说,二姑娘聪明伶俐,人又和善,自然有佛主保佑的,怎么可能得疯病,这不就好了吗?” 几个婆子叽叽咕咕的,不一会儿,鹿rou便做好了,两碗香喷喷的扣rou也做好了,又做了一个西湖牛rou羹,一份玉米小汤圆甜羹,两个蒜炒青菜,还蒸了一碗八宝米饭。 怕不够吃,厨房婆子又给加了一盘风干的酱兔rou。 深更半夜相家厨房灯火通明,这可是几十年来头一遭呢。 即便相老夫人夜里饿了,也顶多弄一碗羹汤充饥。 这黑灯瞎火的,弄得很欢快嘛。 似乎夜里香气容易散播,羹汤的味道飘到相果心屋里,他本伏在案上看书的,闻到香味儿肚子就咕噜了一声,顺着香气来到厨房,发现婆子们正卷着衣袖忙碌着,厨房长案上摆了一水好吃的,相果心就咽起了口水。 “这么晚了,哥儿还没睡,肯定是读书用功了的。”一个婆子忙开柜拿碟子:“哥儿想吃什么,都是现成的,奴婢给哥儿夹,若哥儿想吃些别的,奴婢这就给哥儿做。” “你们怎么半夜忙活起来?” “不瞒哥儿,原是你二jiejie的病好了,如今饿了,所以吩咐厨上弄些吃的,这不,紧赶慢赶的,才算准备齐全。” “二jiejie好了?谢天谢地,我去看看。”相果心拔腿欲走。 婆子忙拦住了:“老爷吩咐了,说恐二姑娘得了不好的病,不让咱们靠近呢,为免老爷生气,哥儿还是当心着好。再说,这么晚了,哥儿去后院,也不合适。” “哪位太医看好的二jiejie?” “听明珠说,好像是……叫什么来着…….是了,是陆府的公子。” 原来是陆御。 陆御给相果心看过伤,相果心很感激他。 “二jiejie刚好,我便不去打扰她了。她好了就成。”相果心咧嘴一笑,肚子又咕噜了一声:“二jiejie想吃的东西,我也不好用,mama若不忙,给我蒸一碗鸡蛋羹吧。” “不忙,不忙,柜里都预备着呢,鸡蛋也是庄子上送来的,是今年的土鸡下的头茬儿蛋,蛋黄很大,味道很香,奴婢这就打上两个鸡蛋,给哥儿做鸡蛋羹,很快就好。” 婆子打开雕花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柳木篮子,从篮子里捡了两个个大的鸡蛋磕进碗里,倒两勺温水,一点子细盐,一块搅拌了,撇去浮沫,再倒上几滴香油,放上笼屉,大火蒸一小会儿,便成了。 婆子拿了白瓷勺子,将蒸好的鸡蛋羹放在木盘上:“哥儿且前头走着,奴婢这就把鸡蛋羹给哥儿送房里去。”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吃了吧。免得端来端去,你们还要等我吃完了收碗。”相果心捡了个矮凳坐下,拿着白瓷勺子挖了一勺鸡蛋羹就往嘴里送。 太烫了,吐了可惜不吐嘴遭殃。 婆子忙拿扇子给他扇着:“哥儿慢些,仔细烫着。” “吃的什么呀,这么香。”汤小娘抬脚进了厨房。 汤小娘被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隔着帘子问伺候的史mama发生了什么事。 史mama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汤小娘便套了件衣裳过来瞧瞧。 恰好遇到相果心心急火燎的欲吃鸡蛋羹。 “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样。”汤小娘哼了一声,见白天当值的几个婆子几乎都在,不禁疑惑:“值夜的一个就够了,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一碗鸡蛋羹需要劳动你们几位?” 史mama仗着自己是汤小娘的老奴,总觉得比厨房的婆子尊贵些,并不曾把她们看在眼里,时不时的,还要挑一挑她们的毛病,当下她已经看到了长案上摆的饭菜,便给汤小娘使了使眼色。 扣rou真香,那西湖牛rou羹做的真细。 鹿rou是新鲜的,酱兔rou多的几乎从盘子里冒出来。 “果心,你白天也用了不少饭啊,怎么夜里这么饿吗?吃得了这么多?” “娘,我只是吃个鸡蛋羹而已。” “胡说,明明这上头备了这么些好饭菜。” 史mama看到一个碗里泡着燕窝,也吃了一惊:“怎么把燕窝也弄出来了?你们几个婆子是想偷吃吗?我记得明儿的菜谱可没有燕窝一项。” 厨房的婆子只得福了一福:“奴婢们哪配吃,是预备着明日二姑娘吃的。” 汤小娘的印象里,相遂宁病得快死了。 明明太医都束手无策,且这日太医也并没有来相府。 她还没死? 还要大鱼大rou? 婆子只好跟汤小娘说了相遂宁转好的事。 “是谁瞧好了她?” “是陆家公子。” “那个没正经事干的陆御?” “陆大哥可不是没正经事干。”相果心咽了口鸡蛋羹:“太医治不好的病陆大哥都能治好,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汤小娘阴着脸:“谁让放他进来的?” 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只在厨房里做饭,门上的事,她们哪里知道。 汤小娘问这话,明显有责备的意思。 史mama忙道:“小娘子并不是不想让他给二姑娘瞧病,二姑娘能好,小娘子也高兴的,谁不知道这府里小娘子最cao心呢。” 婆子们皆不说话。 汤小娘呵斥厨房婆子道:“如今不比往日,附近几个州府的流民连吃的都没了,拉着棍讨饭都讨到青城来了,咱们虽富贵,可吃穿用度都要节俭。二姑娘一个小姑娘,夜里饿了吃个馒头包子也就是了,你们弄这么些做什么?” “是明珠姑娘交待的。” “什么明珠姑娘,她一个奴婢也配称姑娘?这个家她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小娘子说了算。” “弄几个馒头端到后院去,饿了她自然会吃,咱们府中的正经公子饿了不也才吃个鸡蛋羹吗?她一个姑娘家的,哪用那么奢侈?” “哪里奢侈了?”一股檀香味儿伴着相老夫人的声音飘了进来。 相老夫人由苏嬷嬷扶着,立于门外,神情庄重。 汤小娘暗道不好,半夜三更发了一次威,还被这老太太当场按住了。 这是八字不合,阴魂不散啊。 汤小娘只得屈膝福了一福:“老夫人怎么来了?” 苏嬷嬷冷冷道:“二姑娘的饭菜都备好了吗?如果好了就端到后院姑娘的房里去。” 婆子们喜气洋洋的给饭菜装了盘,利索的去了。 厨房的气压有点低。 相老夫人盯着汤小娘,汤小娘假笑着。 这气氛不太友好。 相果心扒拉两口鸡蛋羹,也赶紧闪了:“我回去读书。” “老夫人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汤小娘尴尬地挤出一抹笑。 “二姑娘苏醒了,让你失望了。” “这是哪里的话。”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不干预。只是二姑娘的吃食你也要克扣,我便不依,青城王公贵族没有千户也有百户,有一家克扣嫡女吃食的没有?” “这……” “你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道我们大户人家的规矩,我也忍了。一则勤俭是好,再大的家也经不起靡费。二则二姑娘那时还年幼,小孩子吃些苦头,不容易养成骄纵的性子,我年纪大了,头几年也头晕眼花的自顾不暇,你做的那些事,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可你要知道,我们大户人家,便是穷得喝稀饭,也得配一碟儿切得细如发丝的咸菜,便是穷得吃不起饭,出门也得给嘴上抹点猪油,这是大户人家的尊严。二姑娘一个嫡女,怎么能干噎馒头?” “娘,我知道你疼二姑娘,可这么个吃法……” “鸡啊鱼啊你们也没少吃啊,凭什么到二姑娘这里,只能是馒头?二姑娘吃的,是她母亲的嫁妆,便是没有唐氏的嫁妆银子,还有我的,便是那燕窝,也是我份例里拿出来的。汤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