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对于陆青州的答案,简玦不可置否。

    但陆青州又接着给他科普知识：我们正常的男性，这个年纪已经多多少少有点冲动了，当然,我这是委婉的说法,真实情况是……算了，不打击你幼小的心灵。至于你呢,你这是病,得让时妗来治。

    诸如此类,缠着简玦讲了一上午。

    颇像女生卧谈会,科普某知识。

    简玦听的心烦意乱。

    他偶尔两次瞟到过某岛国片，屏幕中满是白花花的身体,看了就烦躁,所以一直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从未正经去思考过。上午,陆青州的重点在“时妗”二字上,他说只有时妗能治好他的臭毛病，现在,陆青州直接把人领到了跟前。

    感觉到身边多了道清新气息,简玦低头。

    陆青州抱臂看戏,和时妗不痛不痒的聊天，他问：“时妗啊,你成绩怎么进步这么快,也教教我呗。”

    看似在问时妗，目光却全程瞟着简玦，时妗摸不到头绪。

    她扭头看简玦，后者情绪不太对劲，时妗担心了会,浅笑着问：“要不我还是去别处吃吧？”小心征求意见。

    陆青州冷哼：“这有位置，干嘛要去别的地方？时妗，你这么怕他啊，啧啧啧，简玦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是不是天天欺压人家来着？”

    一直沉默的刘芊池也帮腔：“就是，在这坐着呗，就当陪陪我。你说我天天和一块木头还有一个智障一起吃饭，我累不累？”

    这话不太对劲。

    陆青州眼睛横过去：“喂，你说谁是智障？”

    刘芊池高调的抚了抚刘海，不甚在意：“难道你觉得简玦是智障？”顿了两秒，她热络的看向简玦，“简玦，他骂你呢。”

    陆青州：“……靠。”

    时妗忍俊不禁。

    这俩活宝的相处模式，时妗看着实在太亲切。

    想到他们互怼了好几年，已经进入有他没我的阶段，忽然有一天又开始相亲相爱了，也挺有意思。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悦。

    陆青州与刘芊池你一言我一语，怼的不亦乐乎。

    全程，时妗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虽然心情舒畅，但时妗还是有些担心简玦，她还没搞明白，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吃午餐的过程，时妗时不时看看简玦。

    时妗迟疑的目光，简玦看的一清二楚，越清楚越落寞。

    凭他是谁，可以限制时妗一举一动？

    简玦胸口堵。

    他低着头，筷子无意识的碗里打转，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时妗碗里。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包括简玦。

    时妗懵了一下，眨着眼睛看了简玦半晌，脸颊忽然烧起来似的，红的不行。

    在家里时，她倒是跟他抢过鸡腿，那时他还死活不给她来着，但是现在……是在学校啊！

    对面俩人也愣。

    他们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鬼。

    简玦这个人，对朋友一直没什么毛病，但对待女同志，态度就可以拿来说道说道了。平时他还会保持礼貌，但也只在礼貌线上徘徊而已。

    他们是头一次见简玦对女同志这么友好，不光友好，还温柔体贴。

    陆青州瞪着眼睛往前凑了凑，问：“我也想吃鸡腿，给我一个行吗？”

    简玦握着筷子的手还僵着。

    时妗把脸埋起来。

    按照她对陆青州的了解程度，接下来她保准不会听到什么好话。

    果然，被忽视的陆青州拍着桌子喊：“结婚！现在就结！走！偷户口本去！”

    声音略大，旁人歪头往这边看，他们只看到激动的陆青州和刘芊池，没注意到埋头的时妗，便都丢给刘芊池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刘芊池脸便黑了。

    咬牙，冷笑着揪住陆青州的耳朵：“瞎叫唤什么？”

    陆青州嗷嗷叫起来。

    时妗憋着笑。

    她最喜欢看陆青州和刘芊池的戏。

    阳骁和苏婕虽然也好，但苏婕绝不是会吵闹的人，与他们相比，这一对才是活宝。

    正在心里偷乐着，放在塑料椅子上的手蓦然一热。

    时妗心脏抖了下，直直地盯着前方，没动。

    她的手背上，叠加了另一只手。

    大手，温暖，有力，紧攥住她略有瘦弱手。

    时妗咬住下唇，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接受手的对象是简玦这一事实。

    但是……他到底怎么了？

    时妗脸颊越烧越红。

    上一辈子没体验过的，这一世算是全都体验过一遭了。

    在食堂、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牵手……

    仔细想想，还有点刺激。

    她挤出笑容，歪头去看简玦。

    简玦也正看着她。

    眉微锁，眼眸深邃。

    那双眼里藏了太多东西，一眼望不到底。

    时妗脸蛋红扑扑的。

    简玦道：“放学在学校门口等我。”

    *

    吃过午饭，时妗与阳骁、苏婕一道回班。

    虽然是三人行，但时妗倒没有不自在过，反倒是苏婕，不太好意思和阳骁单独在一起，通常都会拉时妗一起。

    等时妗人离开，陆青州才收起笑容，顺便翘起了二郎腿。

    他瞪了刘芊池一眼：“男人谈话，女人凑什么热闹，还不走？”

    气焰嚣张。

    刘芊池应对自如：“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陆青州很乖：“您先回教室吧，我想一会给您买个冰淇淋吃，您看可以吗。”

    刘芊池知道陆青州是有话要对简玦说，鼻子哼了一声，勉强放过他。

    食堂内学生渐渐走光。

    住宿的回宿舍休息，走读的就去教室，好歹可以趴一会，当成午睡。

    陆青州朝简玦挤挤眼睛：“看到了吗？坐一起吃顿饭又能怎么样，别人会说什么？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你爹你妈名气那么大，你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就算哪天你和时妗真在一起，该沉默的人会继续沉默，那些嘴欠的……就好像他们原本不议论你似的。”

    说着，陆青州开始叹息：“哎，你这装着那么多稀奇古怪东西的脑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简玦，你到底是为自己活着，还是为了那些闲言碎语活的？要我说，顺其自然吧。”

    他说：“你藏着捏着也改变不了什么，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引起的轰动更大。我也不是让你怎么样，就是想让你别想太多，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正常过你的高中生活就好了。”

    正常生活啊。

    简玦锁眉，伸手捏了捏眉心。

    陆青州觉得自己今天这个知心大哥当的颇为成功。他起身，拍拍屁股，看了看简玦身前的餐盘，眉一拧，脸色忽然沉下来，像是要说什么正经事。

    他道：“简玦……明天我也想吃鸡腿。”

    *

    让时妗在学校门口等她，并非只为了陆青州那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话，简玦也怕高/利/贷那伙子人找上门，阳骁一个人保护不了两个女生。

    时妗在那帮人面前露过脸，她又时常与苏婕在一起，还是小心为好。

    苏婕暂住在简家，阳骁又与简玦住处相近，四人便一同去公交车站。三人行变成四人行，时妗更自在。

    走的一路，嘴没停。

    “简玦，你想吃冰淇淋吗，冬天吃比较有氛围。什么，不想吃？哦，我想吃啊。”

    “简玦，那边有卖爆米花的，原始的那种，你吃过吗？去尝尝吧，以后遇不到了怎么办？”

    “简玦……”

    这么叫了有五六遍，简玦不动了，站在原地瞪她。

    时妗正往嘴里塞爆米花，瞧见简玦瞪她，就乖乖闭嘴。

    心里却高兴的很。

    下午陆青州来找了时妗一趟，主要向她传达两点思想。第一，以后在学校，该干嘛干嘛，别理简玦那转不过弯来的脑子。第二，尽量快点推倒。

    时妗总算明白，简玦在纠结什么。

    她想，事情应该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高兴，就得意了些。

    走在前面的阳骁心脏都在抽搐，他一路捂着胸口的部位，终是忍不住低声问苏婕：“这还是时妗吗？怎么跟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似的。”

    在阳骁心中，时妗的形象一直是，刀砍过来，她都能淡定的笑笑，然后问人家：“需要磨刀吗？”

    苏婕弯唇，笑容浅，她很认真的看着阳骁，道：“我谈起恋爱来，也这样。”

    撒撒娇，多好。

    阳骁的脸蓦地红起来。

    他加快步伐，假装听不懂。

    苏婕唇弯的弧度更大，望了阳骁背影两眼，快步跟上。笑容灿烂。

    走在最后的简玦乌云密布。

    不喜欢吃的雪糕硬塞到他嘴里，美其名曰吃不完浪费，吃够的爆米花他拎着，还要时时刻刻注意着别让时妗跳到马路上。他这个跟班做的实在是……有点幸福。

    幸福的快要气死。

    走在前面的时妗回头：“简玦，那里有捏糖人的。”

    简玦咬紧牙关：“不准买。”

    时妗笑：“没要买啊，我是说……你这么厉害，给我做一个吧？”

    简玦：……

    简玦，卒。

    *

    开学后的一个星期，苏婕都住在简玦家里，与时妗同住。

    简父简母接拍了同一部戏，预计跟组两个月，期间不会住在家里。

    苏婕本想搬到学校宿舍去住，但被时妗拦下。时妗总觉得这一次苏父苏母的决定应该是可以接受的，不必搬到学校。

    在简玦家住的这一个星期，连带着阳骁，没有大人管，四个人撒了欢。

    准确的说，撒欢的只有三个人。

    简玦只负责打扫战场。

    一边收拾一边叹气，看来成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好像已经预知到自己结婚后的场景。

    大概和现在一样。

    偶尔收拾收拾着，时妗就跑到简玦身后，故意装神弄鬼吓他。

    有时候吓不到简玦，反而是自己站不稳，或者跳歪了，人就往木制地板上倒。怕她摔伤，简玦不得不迅速将她捞进自己怀里。时妗顺势抱着他不撒手。

    时间久了，简玦开始怀疑时妗别有用心。

    这一招其实是陆青州教时妗的。

    陆青州说，简玦总这样不是办法，按部就班一点一点试着接触嘛，让简玦慢慢习惯。

    然后简玦就习惯了。

    在简玦家住了约莫一个星期，苏婕父母找上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们已经决定卖房还债，只是卖房子需要时间，他们现在正在找性价比较高的出租房。

    苏父也已和放高/利/贷的那伙人商量好还钱时间，对方称在此之前不会再来sao扰。

    时妗总算能放下心来。

    她知道苏婕还是放不下自己父母，搬到宿舍也是个麻烦，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

    往后的一个学期，简玦都在学校门口等时妗，同她一起回家。

    他努力尝试着，顺其自然。

    时妗近几次考试成绩突飞猛进，从第三考场跃到第一考场，成功和简玦碰了面。当然，简玦在第一位，她在最后一位。

    但这也不妨碍，时妗成为老师口中的励志典型，甚至被邀请在校晚会上分享学习经验。

    总的来说，时妗的经验只有一条：多重生，总能进步点。

    或者是：傍个学霸，总能进步点。

    当然，她没敢讲真话。

    时妗在岭研高中的知名度大大提升。

    再加上原本知名度就不低的简玦，这样两个人时常在学校门口碰面，那就成了新闻。只不过晚自习后天色晚，大多数同学住宿，走学校门口的少，这新闻发酵的有点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喜欢在简玦面前叫时妗的名字。

    纯粹的开玩笑。

    简玦竟觉得感觉不错，很受用。

    好像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简玦总结了下，这种事，主要看对象。如果传他和其他女生，那估计就是完全相反的情况了。

    暑假有一个重要任务，选择文理科。

    这对时妗来说不是事，上一世她选的文科，自己本身也喜欢文科，再加上新闻学属于文科专业，她几乎没多想过。但对简玦来说，有些困难。

    他至今没决定好到底学什么。

    岭研高中高二刚开学会重新分班，按照遵循原班级的原则，大体上就是，邻近的两个班掺和在一起。通常来说，选文科的女生远多于男生，在理科班情况相反。

    暑假的最后一天，阳骁带着苏婕，将暑假作业搬到简家来。这一段时间，阳骁一直跟着苏婕一起学习，偶尔也会到简家来和时妗凑个热闹。

    简母戏份杀青，简父辗转接了另一部戏，简母便自己先行回家照顾简玦。

    她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四个高中生凑到客厅，简母看着都觉得有活力。

    兴冲冲地去准备水果甜点。

    苏婕与时妗是稳稳地选文科，阳骁则和简玦一样，还没定。

    在时妗的记忆中，上辈子阳骁学的也是文科，不然时妗也不会和他做了三年的同桌。

    但时妗觉得，阳骁更适合理科，他脑子灵光。偶尔问简玦理科题，简玦只要稍微讲解几句，他立马就懂，在这方面，阳骁比时妗强的多。

    阳骁右手转笔，惆怅。

    他转笔转的溜，时妗在一旁看久了，下意识想学。转起来没超过两圈，反倒把笔丢了出去。

    简玦弯腰捡起来递给她：“别转了，笔疼。”

    时妗：……

    她心脏疼。

    时妗问：“你决定好了选文还是选理了吗？”

    简玦不语。

    抬头，看向窗外，时间溜的快，转眼间，院中那颗大树又到了要落叶的季节。

    去年这个时候，他才刚遇到时妗。

    时妗在旁看着他。

    她想，不管怎么说，简玦肯定是会选理科的，她得好好帮他想想，他到底喜欢做什么。

    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