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电话另一端是长久的沉寂,久到初晓晓已经开始思考简亦白是不是不准备出声了，简亦白才淡淡说：“明天早点回，家里有客人。”

    “知道了,我……”

    话到一半,包厢里的灯突然一灭！

    初晓晓骤然一惊,上回在火场的遭遇还历历在目。

    几乎就要惊出冷汗的初晓晓唯恐再出什么岔子，又想起目前还不知江衍身在何处，随即也顾不上电话另一端的简亦白了，无声骂了句,条件反射噌地就从卡座里爬起，作势就要伸手去开门——

    耳边霎时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小提琴曲,隔着一扇门，初晓晓提心吊胆蹙紧眉。

    有人来了！

    初晓晓摸黑环视四周，正思考该找个怎样的东西防身……

    下一秒，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有身着燕尾服的秀气男生一手持琴一手持弓,挺胸收腹,面色陶醉地侧身踱步走进来。

    初晓晓：“？？？”

    初晓晓目瞪口呆倒退一步,僵在原地，而一众侍者紧随其后,依次端上双人份的海鲜和牛排套餐，红酒、香槟和各式成套餐具一一俱全,实木长桌的正中央，足有五斤重的波士顿大龙虾旁还摆放着一盏做工精致的欧式烛台,烛光摇曳照耀在初晓晓十分懵逼的脸上。

    初晓晓：“这是……？”

    初晓晓没机会把话说完,前一秒还稍显婉转的柔和音乐毫无征兆的停顿了半秒,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时间,几名婀娜多姿的女歌者迅速就位并列站成一排，另一边绅士儒雅的小提琴手无缝切换歌曲，默契十足地齐声来了首瓦格纳的《婚礼大合唱》。

    初晓晓：“…………”

    已经有过几面之缘的餐厅经理西装革履，手捧大束以满天星点缀的蓝色妖姬，众星捧月式朝她款款走来。

    “我谨代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江先生，对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初小姐您表示最深沉最浓重的爱意，”餐厅经理字正腔圆地清晰道，“世人皆知，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

    初晓晓一头黑线接过餐厅经理手中的花束，忍不住提醒：“他应该不读圣经。”

    对方及时刹车，咳嗽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了完美收尾：“爱是永不止息。”

    初晓晓：“……”

    酒店经理声情并茂道：“我不得不说，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祝您和江先生有一个最愉快最难忘的夜晚，平安夜快乐。”

    初晓晓憋了好半天，才表情僵硬慢慢挤出几个字来：“……谢谢，您真会说话。”

    话音刚落，江衍举着手机由远疾近，一边走一边说：“妈，你干嘛啊，说了我在工作，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汇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江衍抬眸不经意瞥见幽幽烛光中高矮不一参差不齐，还有点儿看不太清脸的黑漆漆一群人，江衍已经踏进门里的那只脚顿住。

    ——眼底依稀能瞧见几米开外，犹如求婚般的浮夸场面。

    料想又是哪家的小开搞这些无聊的把式，江衍面色怔然又迅速退了出去，抱歉道：“哦，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门了。”

    说罢江衍第一时间回身走了几步，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犹豫须臾，莫名其妙扭头瞧了眼门上的包厢号码。

    耳边还是江母的连声质问：“怎么就乱七八糟了？！你这样老是工作工作工作的，怎么找女朋友，啊？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女朋友，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江衍：“……”

    江母在家左思右想了一天，越想越奇怪，越想越不对劲，这不等不到隔天就火急火燎再度打来了电话：“我跟你说啊江衍，你可别想着来蒙你妈，我拿这招骗你外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样吧，妈也不为难你，要不你就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帮你物色物色，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一款你中意的是不是……”

    可惜江衍神色诡异，随着他重新出现在包厢门口，耳边江母的声音越飘越远，越飘越远，直至完全变成泡沫飘走再也没了声。

    江衍脸色凝重地瞅瞅地上铺出一条道来的玫瑰花瓣，又瞧瞧依旧沉醉在自己歌声里的几个餐厅工作人员，最后把目光落在同样面色茫然的初晓晓处。

    江衍的脑袋里一连出现好几个“卧槽”，不解问：“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餐厅经理居然敢趁着他打电话的功夫挖他墙角？！

    “你你你，”江衍朝前一指，点了两下，“站远点，干嘛呢这是！”

    江衍快步走到初晓晓身边，一把拉过初晓晓的手让她站至自己身后，鹤立鸡群地瞬间把两人隔开，同时警惕地斜睨了一眼打扮得像模像样的餐厅经理。

    餐厅经理恭敬道：“作为咱们餐厅的高级会员，这是我们专门为江先生，以及未来的江太太，准备的以爱为名烛光晚餐。”

    对方口中的江先生：“？？？”

    以及未来的江太太：“？？？”

    江先生：“啥？以什么？”

    餐厅经理挥挥手，原本庄严典雅的《婚礼大合唱》猝然变调，只闻突如其来的几个高音，歌声骤停，众人啪啪啪鼓掌——

    餐厅经理深情款款道：“祝福二位，莲花并蒂开，情心相印，梧枝连理栽，灵犀互通。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又是一阵整齐的啪啪啪。

    餐厅经理说：“剩下的菜会陆续为二位上齐，二位可以开始用餐了，祝用餐愉快。”

    一伙人如潮水般挤进来，又如退潮般涌出去，还特别贴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初晓晓和江衍良久杵在原地，面面相觑。

    少顷后，江衍蓦地如临大敌，额角一抽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通话中。

    江衍重新把手机贴在耳边。

    对面的江母竖起耳朵听了好一阵子，虽然具体的没听清，但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隐隐约约几个关键字。

    她听见了什么？

    江先生，以及未来的——

    江太太！

    这简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她家儿子终于——

    出！息！了！

    想当初她家老江跟她求婚时，可是买下了整场电影院的票钱，把自己年轻时还英姿犹在的身影投在了大荧幕上，上来就是一大段深情表白，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才勉强收下了江衍他爸的进口玫瑰花和鸽子蛋大的钻石戒指。

    结果她这儿子倒好，从小就有大闹天宫的本事，嚣张得好像能上天能入地一样，天生的孩子头，但就是不爱跟姑娘玩。

    如今她终于不用担心她老江家要绝后了。

    但江母还是不免斥责他几句：“在约会就在约会，妈能理解，干嘛骗妈说你在工作呢？”

    江衍：“……”

    江母和蔼问：“那姑娘叫什么啊？在哪工作的？能不能让妈跟她聊几句？”

    江衍：“……”

    另一边，初晓晓终于得空跟简亦白把剩下的结束语说完。

    初晓晓小声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简亦白：“……”

    初晓晓：“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

    简亦白的声线如同一根崩得死死的钢丝绳，也问出了同样的疑惑：“你们在哪？刚才那是在做什么？”

    初晓晓答非所问：“行，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跟我男朋友早点到的。”

    与此同时，江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正色道：“妈，下次再说吧，我要跟我女朋友约会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难买一寸阴，没时间跟您瞎扯。”

    二人同时挂电话，对视一眼。

    初晓晓：“什么情况？”

    江衍一睨手机屏幕，有一条短消息及时送达到了他的眼前。

    “还能什么情况？”江衍面无表情看着短信，前缀带着【xx高级西餐厅】的消息显示着“您的余额已用尽”几个大字，不由地哂道：“好几万呢。”

    初晓晓：“啊？”

    江衍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随意道：“来都来了，钱也花了，那就好好享受一下这个……以爱为名烛光晚餐？”

    初晓晓懵懂一秒后把大束蓝色妖姬放在旁侧，与江衍面对面坐下。

    江衍惦记着还得开车，想了想后亲自为自己的高脚杯里倒了杯不烫嘴的温开水。

    江衍举杯，标准的英音：“cheers！”

    初晓晓：“……”

    这里的菜虽然算不上是难得的美味，但毕竟是花了高价的，也说不得难吃，初晓晓埋头切了小块牛排送入嘴里。

    该说点什么呢？初晓晓想。

    随着对面传来些微餐具碰撞声，燃烧的蜡烛啪嗒作响，初晓晓余光一瞥在烛光下面部线条分明，似镀上了一层柔光的江衍，实在感觉这气氛……

    太奇怪了。

    要不要把灯打开？把蜡烛给灭了？

    难道他们要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江衍……”初晓晓正准备开口。

    江衍手机一震，不知道又是谁的来电。

    江衍瞧了一眼，接起。

    钟意的声音随之响起。

    “江队，村里祠堂后的尸源确定了，死者就住在邻村，失踪前曾在你发给我的那个地址干过一个月的活，”钟意说，“还有，你猜我们在那化工厂子里发现了什么？”

    像是料到对方要说什么，江衍出奇地平静。

    钟意也不管有没有得到江衍的答复，强忍着情绪继续道：“足足好几吨重的麻啊黄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