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山海经密码(全5册)在线阅读 - 第五章 水漫大陆:4000年前的世界末日复仇之路

第五章 水漫大陆:4000年前的世界末日复仇之路

    天山剑道,那个冷漠的人影踏着风沙逐渐远去。

    冷月之下,只留下一堆逐渐冷却的尸体,一个心死如灰的女人。

    “水后把重伤垂死的水王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本来已经生机断绝的水王最终竟然活了下来。这里面似乎还有隐情,可是这事水后对谁都不肯说。”

    溯流伯川回到水族以后,他的声望跌到了最低点。但水族的男人们依然誓死跟随着他,而且他们对东方人的仇恨也更深了。不久,水族开始启动了另一项复仇计划!

    阿芝犹豫了很久,终于一字字道:“我们的计划就是——灭世!”

    江离一怔,摇头道:“灭世?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阿芝道:“为什么?”

    江离道:“你知道么?在东方还有几位人物,实力与和你们族人冲突的那个剑客相当!”阿芝心中一紧,想起了都雄魁。而有莘不破听江离提起那个剑客,知道江离心中的猜测果然和自己一致:那个白衣剑客,一定是他!

    只听江离继续道:“光是那柄剑,你们以举族之力也无法相抗,又怎么有可能对抗整个东方世界?所以我敢断定:水族不可能存在灭世的力量。”

    有莘不破和羿令符蓦地想起桑鏖望与有莘羖大战的场面。那一战真称得上惊天动地。“我们之间不是战斗,而是战争!”有莘羖这句话犹在耳际。可即使是这等力量,诚如江离所言,依然不足以灭世!

    阿芝叹道:“不错,当年水后也是这个意见。她说平原上也许还有其他像那个魔鬼一样厉害的人,正是这样,我们才别寻蹊径啊!”

    师韶道:“所以你们想到了召唤‘水之鉴’?”

    众人心中一震。遇到采采以后,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件宝物的名号了,可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呢?如果真的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天山剑道上为什么不用?

    阿芝黯然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我们许多水族自以为是的不传之秘,竟然有那么多人知道!唉,不错。水王的意思是利用水月相射、阴阳和合的秘咒,召唤出‘水之鉴’,来改变水的冰点。”

    芈压奇道:“什么叫水的冰点?”

    阿芝道:“就是水结冰的冷热度。”

    芈压还没听懂,江离已经悚然动容:“你是说把水的结冰点大大地降低?”

    阿芝道:“不错。”

    江离喃喃道:“你们是共工之后,确实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可是,可是……”他突然暴怒道:“这怎么能够!这会扰乱整个世界的平衡!这,这……你们太过分了!”

    有莘不破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江离骤然间失态,不禁有些奇怪,道:“水结冰的冷热度大大降低又怎么了?”

    江离怒道:“你呆子啊!那意味着水很难结冰,而冰雪很容易化成水啊!到时候……”

    有莘不破皱了皱眉,羿令符却先一步猜到了,往车窗外一指,却是远处若干雪峰!有莘不破心中一动,惊道:“如果那样,那,那这整个西原的雪山……”

    桑谷隽沉声道:“融化!然后是漫天的大水!据说极北之处还有更广袤的冰山!如果你们真的成功,那只怕,只怕会演变成比远古的水患更大的灾难,甚至人类的文明都有覆灭的可能!”想到首当其冲的正是地势如盆的巴国,全身不寒而栗。

    羿令符道:“这样虽然能对平原各国造成近乎毁灭性的灾难,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阿芝道:“‘水之鉴’的威力只能维持这冰点一百八十天左右……”半年以后,冰点恢复正常,平原上不但人类,只怕连其他生物也会灭亡殆尽。那时候地形也许和现在大不一样,但洪水退却、陆地重出的可能性仍然很大。水族就能趁势而下,重新夺、夺取平原了……”她对这个计划本来叙述得很流畅,但到后来却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有穷众人的眼神中开始出现不安,甚至蕴含敌意。

    这也难怪,有莘不破等对水族本来很有好感,但一听到这个计划,马上对这个近乎疯狂的民族警惕起来:这真是采采的族人吗?打算毁灭人类文明的那个男人,真是采采的父亲吗?有莘不破离家出走,并不意味着他不牵挂那些此刻正生活在平原上的亲人与族人的安危!

    江离道:“你这个计划听来不像是杜撰的。只是这样重大的秘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要知道,这个秘密的泄漏可能会给你们带来灭族的灾难!”

    江离这句话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虑。平原上的民族,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罅隙,但只要听闻这个消息,一定会对水族群起而攻之。

    阿芝默然良久,道:“如果在三天以前,打死我也不会把这个秘密泄漏给外族的人。”

    “现在呢?”

    阿芝低着头,看着桑谷隽投在地板上的影子,痛苦地道:“不久前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秘密早有平原的人知道了。甚至在当年,水王启动水月大阵的时候,就有几个平原人在一旁窥视!”阿芝抬起头,继续道:“那几个名字我都没听说过,不知你们知道不?”

    江离问道:“哪几个人?”

    “祝宗人、藐姑射、独苏儿……还有葫……都雄魁。”

    四野平静,但江离等人耳边却如同响了四次霹雳!

    祝宗人、藐姑射、独苏儿、都雄魁!

    天底下最强大也最神秘的四个人——四大宗派的宗主!有莘不破和江离等都没听过“藐姑射”这个名字,但却马上意识到他是谁——洞天派掌门人!四大宗师中最神秘、最美丽也最飘忽的天魔,也只有他才有资格和其他三人并驾齐驱。

    有穷众人出神良久,这才一起长长叹了口气。这四个人当年真的曾为了水族而齐聚大相柳湖么?那将是怎么样一个令人神往的场面!一想到这里,有莘不破不由热血上冲:“难道这次他们也都来了吗?”

    阿芝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见到了其中一位。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对你们说这些话。”

    羿令符道:“你见到的是哪一位?”

    阿芝摇了摇头,众人也不知她是不知道、不想说,还是不能说,但也都不再追问。

    采采坐在大相柳湖畔。这里真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么?

    小相柳湖的美是精致的,而这里却是这样雄伟!

    “公主,你怎么了?”旁边的鱼阿呆说。

    “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叹气呢?”

    听到阿呆这句话,采采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突然多出来一个迷恋自己的弟弟,突然多出一个野心勃勃的父亲,甚至连最亲近的母亲原来也隐藏了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过去!此刻陪伴在自己身边、能令自己感到安心的居然是曾经袭击过自己的

    鱼!命运啊,你也太任性了。

    “是这四位前辈阻止了你们的灭世行动么?”有莘不破问道。

    阿芝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四个人的存在。我刚才说过,我也是不久前才听到这四个人的。他们……很厉害吗?”

    “厉害?”桑谷隽失笑道,“他们四位根本不是用厉害这个词能够形容的!”

    羿令符道:“你说你们水族并不知道这四位前辈窥伺在旁,莫非当年他们只是暗中阻止?”

    阿芝道:“不是。阻止这个计划的不是外人,是我们水后!”

    “啊!”

    在众人惊叹声中,阿芝继续道:“自从天山剑道一役,男人们越来越疯狂,报仇心越演越烈。但水后却越来越冷静。她对我们说,就算我们布下水月大阵,把传说中的‘水之鉴’召唤出来,也不一定能够实现灭世,只能把族人推向毁灭的深渊,而且我们不想再死人了!大相柳湖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了,在这里我们可以很快乐地生活下去。”

    江离道:“最后水后说服了你们族人,是不是?”

    阿芝叹道:“水后说服了我们,可是说服不了那些男人!他们一个个都疯狂了!不但为了世仇新恨,更为了野心!他们需要更广阔的空间去释放他们的热血!”终于,水族分成了两派。

    有莘不破道:“后来你们因此而反目成仇了?”

    阿芝苦笑道:“怎么会?他们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丈夫、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儿子;而我们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姐妹、他们的女儿!”

    有莘不破奇道:“那后来你们是怎么阻止他们的?”

    “我们是女人。”阿芝说,“我们选择了最软性的方法。”

    “最软性的方法?”

    阿芝说了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水后带着我们集体离家出走。”

    芈压大是惊奇:“集体离家出走?”

    其实想到小相柳湖清一色的全是女人,江离等已经隐隐猜到了,但亲耳听到水后这个方法后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随即暗暗佩服水后的智慧。

    “那天,”阿芝说,“在水后的安排下,男人们集体出猎。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开展我们的计划。水后留了话:只要水月大阵一天不撤,我们就决不会回来!”

    桑谷隽叹道:“你们就这样坚持了十六年?”想到不知多少女子因此而独守空闺十六年,他不禁心生怜惜。

    羿令符道:“那水月大阵撤不撤,你们又如何知道呢?”

    阿芝道:“我们,特别是水后一定会有感应的!正如水后和采采一旦发动大水咒,水王有可能感应到一样!”

    江离道:“如果你们走了以后,水王一意孤行,仍然要召唤出‘水之鉴’呢?”

    阿芝摇头道:“没有水后的力量,不行的……”她顿了顿说:“我已经和你们说了太多话了,关于‘水之鉴’的事情,你们别问了,我也不会再说。那人还要我告诉你们一句话:水族两脉已经复合了,而且水月大阵也已经重新发动。那人是谁,你们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有莘不破道:“你以后怎么办?回大相柳湖么?”

    阿芝眼睛一红,泪珠滚动:“回去?回哪儿去?我被族人抛弃了,我又已经背叛了族人!我哪里还有脸回去?我,我要到东方去。”

    有莘不破奇道:“东方?”

    “是的。到东方去,到平原去。”阿芝说,“有一个男人说他会养我。如果你们成功了,我会在那里度过剩下来的生命;如果你们失败了,就让族人发动的大水把我淹死!”

    阿芝站了起来,打开车门,苦笑一声,投入大江,一个浪花顺流而下。没有人阻止她,也没有人挽留她,因为大家想不到一个阻止和挽留她的理由。

    月光下,一个被抛弃的背叛者永远地离开了她的根。

    阿芝离去以后,有穷众人默然相对了许久。铜车内的气氛,竟是少有的压抑。

    桑谷隽首先打破了沉默:“大家以为怎样?”

    师韶道:“她说的事情有一些我在夏都略有耳闻,这大荒之西确实存在这样一个隐患,只是以前没心思关注它,因此也没去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但就我所知的那一部分,她都没有说谎。”

    江离道:“阿芝说的话基本是可信的。虽然她说的是她族内的事情,但她其实只是个传话人罢了。”

    芈压奇道:“传话人?”

    羿令符道:“不错,传话人。应该是四宗师中的一位,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件事情而布局让她来说了这一席话!”

    有莘不破道:“不错!当初血……那个家伙也说来这里是为了两件事情。其中一件似乎是要来杀我,另一件事情多半就是为了水族的这个隐患!现在我们可以确定至少有两位宗师已经到了附近!或者他们四位全到了也说不定。”说到这里,他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四大宗师齐聚,一想起这个场面就令人热血沸腾!

    桑谷隽道:“只是四位宗师为什么不直接来跟我们说这件事情?若由他们中的一位前来说明,岂不是省了我们许多莫须有的揣度?”

    他话音方落,众人一齐向雒灵望去:她很可能已经见过她师父了,也是这里唯一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雒灵向江离看去,两人眼神相交,江离点了点头,道:“她才和师父见面,还来不及说什么,有莘那边就出事了。”

    羿令符道:“这四位前辈间关系之复杂,只怕我们这些人都理不清楚。或者因为互相牵制,而有穷商队的身份又太过敏感……”

    说到这里他望了有莘不破一眼,众人都知道他所谓的身份敏感指的其实是有莘不破:“他们互相牵制着,反而都不好出面了。因此才设法由阿芝来传讯。”

    桑谷隽点了点头,道:“多半如此。”

    江离闻言不由一阵怅惘:“师父也来了吗?如果他来了,为什么不见我?难道是因为羿令符所说的那样受到其他人的牵制?那为什么雒灵又见到了她的师父?”

    “那个女人是你派去的?”

    都雄魁道:“不错。”

    “你是怎么让她顺从的?她看起来并不像一具被你控制住身体的行尸走rou。”

    “哈哈!哈哈!……控制?”都雄魁道,“我不是控制了她,而是征服了她!”

    “哦?是吗?”

    都雄魁笑道:“也许因为她和我一样,是身体决定思维的人吧。”

    “什么叫身体决定思维?”

    “这是你所达不到的境界。”都雄魁颇为得意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拥有永恒的rou体快感就够了!你们心宗追求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灵啊、灵魂啊什么的,我们根本就不需要!”

    “是吗?但在我看来,那个女人的样子怎么像是伤透了心才故意作践自己身体啊!”

    都雄魁脸色一沉。

    “咯咯,你说你们是一样的人,莫非你也曾……”

    都雄魁怒道:“住嘴!”

    “怎么,要和我打上一架吗?”

    都雄魁眼中的怒色只是一闪而过:“你不必激怒我!哼,就算你搞得我心神大乱,也赢不了我的。”

    “唉,不错。你确实达到了超越前人的境界。又有谁会想到当初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子,今天竟然成为血宗历代以降最了不起的传人?”

    “不用你来拍我的马屁!”虽然这么说,都雄魁还是难以掩抑心中的得意,他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你觉得这些小辈会怎么办?”

    “如果是你那几个不成材的徒弟,也许会等着看我们怎么收拾水族吧。至于他们……”

    都雄魁道:“如何?”

    “他们一定会抢在我们前面动手!换做我们,如果当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一定会抢在那些老头子前面干的!因为他们都是有野心的年轻人!他们要向我们这些已经成为老家伙的师尊们证明他们的实力!证明他们已经长大了!”

    都雄魁笑道:“不错!”

    “所以我就奇怪了。”

    “奇怪?”都雄魁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奇怪你的传人怎么这么没出息!你所有的徒弟加起来,只怕还打不过现在的江离。”

    都雄魁淡淡道:“那又有什么所谓!反正我已经练成不死不灭之身!有我在,血宗便在!徒弟没出息也无所谓。”

    “原来如此。”

    都雄魁道:“什么原来如此?”

    “原来你还是怕了那个诅咒!”

    都雄魁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第一代血祖为第二代血祖所弑,临终前下了绝大诅咒:血宗世世代代,必然死于传人的篡弑!至今为止,这个诅咒都没有失灵,我说的对么?”

    都雄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狂笑道:“无论是什么诅咒,都将到我这一代为止!难道你以为就凭我那几个脓包徒弟,能把我杀了?”

    “嘿!你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留了一手。”

    “不是留了一手。”都雄魁道,“他们根本不算我的传人!不过是几个供我使唤的奴才仆役罢了!我连传人都没有,谁来篡弑我?”

    “是吗?那我先恭喜你不死不灭、万古长生!不过……”

    都雄魁道:“不过怎样?”

    “咯咯,不过你还是活得仔细一点好!说不定你真正的传人此刻正在某个地方等着和你相遇呢!那些天杀的宗派始祖!他们的诅咒灵着呢!藐姑射与世隔绝,谁曾想到季丹洛明会无端闯进洞内洞去?我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结果还不是不顾一切地跳了进去?”

    杀与不杀的分歧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有莘不破一锤定音,“到大相柳湖去,把那个什么水月大阵毁了!”

    羿令符道:“按照阿芝透露出来的信息,水月大阵要重新启动,离不开水后的力量。也就是说,水后很可能已经妥协了。”

    有莘不破道:“那又怎么样?”

    羿令符道:“一群宁肯忍受自己女人十六年的背离,仍然不肯放弃报仇的男人,你可以想象是怎么样的一群男人!一群忍受了十六年空虚寂寞的女人,一旦回到她们的男人身边,你可以想象她们会怎样!”

    有莘不破皱了皱眉。羿令符继续道:“我们面对的是一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男人,而他们的背后还有一群和他们切rou不离皮的女人!”

    芈压道:“也许水族的阿姨jiejie们只是被他们劫持了。”

    “不!”羿令符道,“女性水族也绝不是一群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她们对河伯退让不是因为她们力量不足,而是她们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那天通过我和江离的监视网潜入小相柳湖的男性水族人数不可能很多。就算其中有水王在,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把水族合族掠走。你忘了阿芝在谈到水王时候那无限向往的神情了?十六年前她们愿意追随水后,或是由于她们尊敬水后更甚于水王,但这十六年的寂寞也许会改变她们的想法。甚至连水后都可能已经改变了主意!”

    桑谷隽道:“采采的母亲怎么看都觉得是一个慈爱的妇人,她怎么有可能会同意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羿令符冷冷道:“慈爱?她是否慈爱我不知道,但在整件事情上我只看到她的精明!”

    桑谷隽道:“精明?”

    “不错。”羿令符道,“她反对启动灭世计划的动机,未必是因为对我们这些平原人的关爱和友好——别忘了当年水族东侵,她也是其中一员。我只能说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比丈夫更敏锐地察觉到灭世计划可能给水族带来的大危机!所以她带领水族女性集体出走,目的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平原人,而是为了保护水族本身。她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胁迫丈夫和他的追随者们放弃计划,也只有这样的动机,才能说服全族女性。”说到这里羿令符叹了口气,道:“不过她的心思,水族的男人显然没有领会。”

    有莘不破道:“或许更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个计划会带来覆灭的危机!天山剑道上的挫折,看来没让他们疼到骨子里去!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羿令符道:“也许正因为遭遇到那样的危险之后居然还大难不死,更让水王坚信上天没有放弃他!”

    “你真的还要召唤‘水之鉴’?”水后的脸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似乎永远也不会掀起波澜。

    “十六年前,在干那件荒唐事情的前晚,你也是这样问我!”水王的脸坚毅得像亘古的石刻,“那我今天也像十六年前那样再回答你一次:会!”

    “其实这十六年来,水族的女性中已经开始出现分裂了!”羿令符道,“你们还记得和阿芝一起被救上来的那个长老萝莎吗?还记得她对采采说的话吗?”

    有莘不破耸肩摆手,他对那个老女人根本没兴趣。

    江离道:“我记得,她说她早就受不了了,她说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来要为一群全无关系的人隐忍了十六年!”

    被江离一提起,有莘不破果然隐约记得萝莎说过这些话。当时对这几句话全然不知所云,但现在和已知道的信息一对照,马上醒悟这句话的意思!那群“全无关系的人”,指的就是平原上的民族!

    羿令符道:“水后禁止知道内情的年长者在像采采这样的小辈面前谈论当年的事情,可见她也知道,她根本无法长久地抑制族内两性对对方的向往!萝莎的想法绝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水族女性中早就存在一股回归大相柳湖的潜流!也许连水后本身也有这种期盼!”

    江离叹道:“水后有期盼是一定的!她最大的希望,也许就是有一天忍受不了的男人们撤了水月大阵,那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带领女性族人回到大相柳湖!”

    羿令符叹息道:“可惜水族男人的坚持远远超乎她的意料!十六年是个长得可怕的时间!这段时间暴露了水后这个计划的一个死xue!”

    “死xue?”芈压道,“什么死xue?”

    羿令符道:“水后的行为,会令水族以另一种形式灭亡!”

    芈压一愣,随即醒悟道:“是了,如果她们永远不回去,那,那就不能生孩子啦!”

    众人一笑,有莘不破道:“芈压长大了。”

    芈压一听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早就长大了!”

    众人都笑了,但笑声中却隐藏着一点忧心:既然和男性族人决裂会导致全族的彻底消失,那为何不选择另一条路——同意男性族人的计划呢?如果选择后者,一旦失败,她们面对的同样是灭族的危机,但如果成功,水族将有望成为新世界的统治者!

    溯流伯川问道:“怎么样?”

    “怎么样?”水后叹道,“我还有选择吗?已经没人听我的了。你赢了!十六年,你真忍得啊!”

    “不是我忍得,而是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成功的!当年面临那样的危难,我们仍然挺过来了,可见上天未弃我族!”溯流伯川道,“祖神的仇一定要报!当年的仇也一定要报!我族大好男儿,凭什么要被限制在这苦寒之地受苦!”

    大家虽然因芈压而一笑,但这点小插曲并不能改变大家的沉重。

    羿令符道:“水后的动机是保全水族,而现在她和她的追随者都发现,她们的离开非但不能改变男人们的执著,反而令全族走上另一条灭亡的道路,那这次离家行动本身就失去了意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水王在水后被困的情况下以救星的姿态出现,那会怎么样?”

    江离和桑谷隽同时叹了口气。

    十六年前剑道一役令水后在女性中的威望压过了水王,但这十六年的时间,也许早就把水后的相对优势磨灭了。

    羿令符道:“水族男女两脉复合已经不可阻遏了。在这种情况下,阖族民意往水王一边倒的可能性很高。从我们所知道的水族历史可以推测出,水族远未发展到绝对集权、绝对独裁的程度,所以水后最终很可能会顺从族人的意愿——何况水后本身未必没有妥协的意思。”

    桑谷隽道:“有道理!难为你分析得如此透彻!”

    羿令符却道:“我刚才说的话其实并不重要!”

    有莘不破奇道:“不重要?”

    羿令符道:“我刚才说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但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面对这件事情!”说着向有莘不破看去,有莘不破也不回避他的眼光,冲口道:“这还用说!他们既然威胁到我们的亲人,我们自然要瓦解他们的企图!保家卫国,义不容辞!”桑谷隽和芈压一听,一齐应声道:“不错!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羿令符冷冷道:“问题是遇到抵抗怎么办?我们的底线是什么?”

    “抵抗?底线?”

    羿令符道:“人家筹谋了数十年的计划!甚至为了这件事宁愿割舍一十六年的亲情和爱情,忍受一十六年的寂寞和痛苦——这样的决心,会因为我们的干涉而放弃?”

    有莘不破道:“他们如果阻拦,那我们只好动手了。”

    羿令符道:“如果人家拼了命阻止呢?拼上全族的性命也要实现这个计划呢?”

    有莘不破沉默半晌,道:“她们曾是我们的朋友不错,但她们要加害的,却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和采采有交情不错,可是这个计划却祸及整个人类文明!”

    羿令符道:“所以?”

    有莘不破缓缓道:“如果他们拼了命也要进行这个计划,那我们就让他们把生命交出来!”

    江离听到这句话,抬头望着车顶,呆了半晌,突然道:“不破,你刚才那句话太长,我听不懂。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

    有莘不破道:“简单?”

    江离道:“嗯。”

    有莘不破沉吟了一会,道:“一个字,杀。”

    江离身子微微摇晃。

    有莘不破道:“难道我错了吗?”

    江离不答。

    有莘不破道:“也许我可以说得委婉一点,但最终还是落在这个字上面!”

    江离道:“你打算怎么杀?”

    “杀到他们放弃这个计划为止!”

    芈压吸了口冷气,道:“几位前辈不是来了吗?或者我们,我们……”

    有莘不破道:“我替你说了,我们不动手,等着看他们动手,是不是?这和我们动手有区别吗?芈压,是男子汉以后就不要存这种没出息的念头。”

    芈压低下了头。

    江离道:“不破,还记得三天子障山外的荒原上,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有莘不破道:“哪句?”

    江离道:“你追上我之后说的第一句。”

    当时有莘不破说:“回去吧,最多我答应你以后少杀……不杀人了——除非遇到寿华城那种不得已的环境。”

    “原来这句话你当时在听啊。”有莘不破说。

    江离道:“我以为自己没有听到,后来恍恍惚惚,又记起来了。”

    有莘不破道:“可是,现在的情况正是不得已。”

    江离道:“在荒原外,你杀的是强盗;在寿华城,你杀的是妖怪——当时我们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反击,我没怪你。可是在三天子障山……”

    有莘不破道:“那也是强盗!我们是为了报仇!”

    “是强盗!但你是有计划地去袭击盗贼——你的动机绝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你最大的目的是为了收拾商队的士气,还为了他们的钱。我没说错吧?”

    桑谷隽、芈压和师韶都听得呆了,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们结识有穷商队以前,所以既插不上口,也不知道如何插口。而羿令符却恍若未闻。雒灵低着头,她本来就偎依在有莘不破身边,这时偎依得更紧了。

    有莘不破沉着脸不说话,江离继续道:“虽然我没有和你一起进攻窫窳寨,但我既然默认了你的行动,又帮你守车阵,那些屠杀就算是我也参与了一份,可是俘虏呢?”

    有莘不破道:“好了!那次我都向你认错了!怎么你又提起?这次和上次根本不一样!”

    “是的,为了一群人杀另一群人!”

    有莘不破怒道:“我没你那么博爱!我告诉你,如果有人举刀向我祖父砍去,那我一定先举刀砍倒他!”

    江离道:“如果我首先把那个人制服了呢?你怎么对那个人?”

    有莘不破道:“那要看他是否还对我祖父的生命构成威胁。”

    “如果是呢?”

    “杀了!”

    江离深深呼吸,道:“如果你祖父率领一群人和另一群人战斗,你会怎么样?”

    “我会成为先锋!敌人想冲到我祖父面前,先问我的刀!”

    江离道:“如果这群人都被你俘虏了,但却不肯臣服于你,你怎么办?也一刀杀了?有莘不破!天下事并不是都能通过直截了当的方法去解决的!我看重的不仅仅是这次对水族事件的方针,我更希望的是你处事能多几分耐心和宽容。”

    有莘不破盯了他半晌,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为什么?”

    有莘不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总希望我能够为那个位置而改变自己。可是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打算回家去坐那个位置。那个位置要考虑太多弯来绕去的事情,根本就违反我的本性。我的鬼王刀只有一条原则:亲者快,仇者痛!我就这样任性,那又怎么样!我一个自了汉,就算任性一点也不见得会搞得天下大乱!就这样一直任性下去,一直流浪下去,直到天涯海角,直到地老天荒!”

    江离道:“自了汉?那你为什么还要管这件事情?”

    “做自了汉和这事又有什么冲突?”有莘不破道,“既然威胁到我亲人的安危,我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江离道:“那如果你不回去主持大局亲族又会遭到灭顶之灾呢?如果形势逼得你不得不去坐那个位置呢?”

    有莘不破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并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只是他以前不愿意去想。

    江离道:“有些责任,你总逃不开的,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

    有莘不破不悦道:“那又怎么样?你讲了这么多话,到底想让我说什么!你说的这些大道理到底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江离道:“眼前这个难题,其实我们有两个选择:最简捷的办法莫过于把水族的人一股脑杀了,灭了这一族,那不但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连后患都没有了。”

    桑谷隽和芈压吓了一跳,都觉得江离的这个说法太过直接,但又隐隐觉得事情到最后仍有可能演变成这个样子。

    江离又道:“当然也可能有其他的办法,但肯定都十分麻烦。而且我们也很难保证水族的后代不会像采采父亲这一代一样,再次爆发这样强烈的仇恨和野心!我们也很难保证我们的后代有足够的力量来压制他们!我想看的,就是你的态度!”

    有莘不破看看羿令符,这家伙却闭上眼睛不理睬自己。他倾向于简单、快捷的行事方式,更知道江离希望他的回答是第二个答案。他突然想起十二岁的时候师父教他烹鱼,还没轮到他动手,光是看到师父示范就把他吓跑了——那过程实在太繁琐、太考验人的耐性了!而有莘不破缺的恰恰就是这个,当年他不愿违背自己的天性把鱼烹好,今天他同样不愿意顺着江离的意愿说谎。

    沉默了好一会,有莘不破终于开口道:“不是春天就一定不是冬天吗?你说的两种选择未必就构成绝对的对立!也许事情不会发展成第一个选择那样残酷,也不一定要像第二种选择那样麻烦!”

    江离道:“哦?”

    有莘不破道:“别忘了还有采采!我们争取找到她,说服她!”

    江离道:“如果她起不了左右局面的影响呢?”

    有莘不破道:“那就抱着尽量不杀人的心情去阻止这个计划!”

    “尽量不杀人么?”江离点头道,“虽然你还是回避了我的问题,不过……好吧,能够守住这条底线已经很不错了。”起身就要出车。

    有莘不破问道:“你要干什么?”

    “找大相柳湖!”江离道,“水月大阵既然已经发动,我应该可以感应到一些蛛丝马迹!你说过,有些事情就是一百年也想不通,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对吧?”

    江离走出去后,芈压问道:“有莘哥哥,如果上了战场,也要抱着‘尽量不杀’的心情吗?”

    有莘不破道:“那怎么可能!战场之上只有你死我活的局面,仁慈这东西只能是胜利后的残余情绪!”

    桑谷隽皱了皱眉头,有莘不破这话说得太直接了,但他一时却无法反驳。于是他站起来道:“我帮江离去。”

    芈压道:“我也去!”

    师韶突然道:“我想到东方去看看。”

    有莘不破一愕:“东方?”

    师韶道:“对。这件事结束以后,我想到亳都走一遭,看伊挚肯否为我调一碗加盐的羹。”

    有莘不破道:“没你的音乐,我们的耳朵会很寂寞的。”

    师韶笑了笑,走出车去。

    车内只余三人。有莘不破道:“老大,咱们也去帮忙吧。要找大相柳湖,多半还得靠你的鹰眼。”这句话,当然是对羿令符说的。

    羿令符却道:“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羿令符道:“事情也许不会像我们想的那样顺利。”

    有莘不破道:“这是意料中事。”

    羿令符道:“你的鬼王刀很可能会舔血。”

    有莘不破道:“那也没办法。”

    羿令符道:“如果连采采的血也在上面呢?”

    有莘不破呼吸为之一窒。羿令符又道:“江离看起来文雅,但他其实比谁都倔强。别让他有机会看到你残暴的一面。”

    有莘不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野蛮残暴的一面。”羿令符道,“要让人不看到你残暴的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压住那些残暴的念头。江离有点太文了,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残暴是会累积的,杀人是会上瘾的!”

    有莘不破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爱讲大道理了?这不像你啊。”

    羿令符不理他打岔,继续道:“如果你给江离留下了残暴的印象,那以后你用鬼王刀去杀所谓的坏人时,他会以为那只是恶人相磨。”

    有莘不破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羿令符却视若无睹,继续他那平静得没有半点抑扬起伏的语调,“那样的话,假如有一天由你来推翻大夏,江离也会认为那不过是以暴易暴!”

    有莘不破别过头去,“不会有那一天的!”

    “是吗?”丢下这样一句话后,羿令符就大踏步走出去了。

    雒灵从背后搂住有莘不破,耳朵贴在他背上。

    有莘不破的心跳很乱。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是挺好?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往那个位置上推?”雒灵紧紧抓住有莘不破的手,但有莘不破却仿佛没有感到她的存在,“我不想去遵守什么法度,不想去体现什么仁慈!快意恩仇不是挺好吗?杀个把强盗,屁大的事情,他居然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有莘不破完全没有注意到,贴在他背上的雒灵突然一阵微微颤抖。

    都雄魁道:“如何?要不要给他们一点提示?”

    “我看不必。祝宗人的徒弟在那里,应该可以找到方向。”

    都雄魁道:“你真打算袖手旁观,放任他们干去?”

    “他们连涂山氏的亡灵也能应付,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师韶。”

    咚咚咚……是师韶在擂鼓。

    这威武的鼓声,是大战前的宣言吗?

    河伯之败

    水月大阵已经启动,但采采却无法阻止。

    她不敢央求水王,因为父亲对她虽然慈爱,但一涉及族务,却固执得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她试图说服水后,但水后却说:“采采,我知道这个计划会冒着被平原的民族群起攻之的危险,可我们已经没有筹码和你父亲对抗了。”

    大部分水族的民众——包括女性——都已经向水王效忠。

    “采采,这是全族的选择。在决定实行计划之前,我们可以争取否决它。但现在你父亲已经得到全族人众的竭力拥护,无陆计划的启动已经无可阻止了,无论我们内心是否赞成这个计划,都不能在执行上拖全族的后腿!”

    采采想说服母亲,却被母亲反过来要求她全力支持这个行动。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母亲,正如母亲根本不了解自己一样。水后反对这个计划,只因为她认为这个计划的风险太大;而采采她之所以反对,更多的是由于她不愿意站在昔日朋友的对立面。

    在全族,采采找不到一个知音——即使在女性族人中。萝莎姨姆是水王的坚决拥护者,尽管十六年前曾一度倾向于水后的决策。萝灆姨姆则是水后的狂热追随者,当年她丈夫和儿子死于天山剑道一役,自此以后尽管她对平原的民族充满了仇恨,但她依然毫无保留地信任水后。

    萝莎和萝灆代表了水族的两种不同选择。这十六年的时间里,水王和水后在互相比拼忍耐——看谁先忍不住。结果,反而是由平原来的人——河伯和有穷商队——结束了他们之间的离别。

    “唉,这或许是天意。”当水后说出这句话以后,采采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动摇父母的决心了。

    远山一轮月亮,水底两个月影。采采一怔,知道小涘又在用幻月之术偷看自己了。她穿上衣服,逆着幻月之术的来路,找到了那个自己又恨又爱的大男孩。

    小涘看着她,没有愧疚,只有火一样炽热的目光。

    “弟弟……”

    “不要这么叫我!”每次小涘听到这个称呼都会咆哮起来。

    “可你就是我弟弟!”

    小涘转过脸去不看她。突然扑过来把她按倒在地,亲她,咬她。他的举措是这样年轻,年轻得还有些孩子气,可他的身体却已经成熟。

    采采全身一颤,但马上就把欲念压下去了,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厉声叫道:“洪涘伯川!”

    小涘一怔,放开了采采,缩在一角,蜷曲起身子。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不成器!”

    小涘道:“这和成器不成器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就要和有穷的人反目成仇了吗?”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采采又气又急,“也许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但一旦知道,他们一定会前来兴师问罪的——他们的亲人可都在平原啊!我不想和他们为敌。他们一个个那么有本事……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我不信爸爸对付不了他们。”

    “可我同样不希望他们受到爸爸的伤害!”采采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敌视平原的人,在我落难的时候,是他们救助了我。小相柳湖被河伯sao扰,也是他们见义勇为……”

    “小相柳湖落入河伯手中,只是因为mama和爸爸怄气,不肯动用大水咒。而有穷,爸爸说了,有穷那群人是在对你示恩!”

    “不,我相信他们出于真心。”

    “是吗?”小涘冷笑道,“你没看他们那个台首,那个有莘不破,还有另一个家伙,姓桑的那个——他们看你的时候,那眼神、那眼神里全都是猥亵。他们帮你根本就不怀好意!”

    采采一愣。有莘不破和桑谷隽对她存在某种男人对女人的幻想,这她也看得出来。但采采也没有因此觉得不妥。“他们只是对我有些好感罢了,没其他的……”

    小涘冷笑道:“没其他的?”

    “就有,那也只是很自然的反应……他们都是男人。”

    小涘突然叫了起来:“很自然的反应?为什么?为什么?既然是很自然的反应,你为什么要骂我,要打我?我也是男人!”

    “可你是我弟弟!”

    “不是!我不是!”

    采采全身发抖,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小涘,正要离开,一双手用力地把她环住,“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我也不想惹你生气啊!可是在我知道你是我jiejie之前,我已经……我已经……”

    采采呆在那里。小涘没法收回自己的感情,她何尝不是?在那个大江的浴场中,当小涘通过幻月偷窥她的时候,当她通过幻月反窥小涘并在小涘的心里看见一个被反映着的自己的时候,那种镜子对着镜子的奇妙感觉就一直蛊惑着她。然而水族早已脱离野蛮千百年了,他们已经有了道德,懂得人应该自制。但这种道德,有时候反而让她和他想得更加厉害!

    “小涘,你放手吧。我们不可能的。”

    “不!”

    “小涘,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可没有一个理由容许我们在一起!”

    “一个理由也没有?我们喜欢,这不算理由吗?”

    “这不是理由,这是任性!”说着,采采挣脱了那双手。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背后一声轻响——那是一个脆弱的心灵被捏碎的声响。

    “啊!不好了,鱼,鱼!”远处传来族人的惊呼。

    采采心中一凛,闻言赶去,中途遇到鱼阿呆,便问:“是你在捣鬼吗?”

    阿呆忙道:“不是不是!我早已归顺水族,现在是公主您最忠实的坐骑,哪敢乱来!是湖口那边传来的声音啦。”

    采采跳上阿呆,朝湖口的方向游去。大相柳湖是个淡水湖,方圆数百里,有雪水从上游而来,在东南另有一个出口形成一条河流——被水族名为“盈江”的——向东南流去,汇入大江。这和小相柳湖的情形相似,只是大相柳湖的规模远胜罢了。

    此时,湖口处正有上百鱼逆流而来,企图进入大相柳湖。

    现在水后“不准用大水咒”的禁令已破,这几条鱼采采哪会放在眼里?双手结成波浪状,念动咒语,登时无风起浪,一个三叠浪把

    鱼全冲了出去。

    “哈哈哈,女娃儿原来有点本事啊,被我拿住的时候怎么不动手?”一个老家伙破水而出,正是曾侵占小相柳湖的河伯东郭冯夷!采采心中吃了一惊,自忖没把握胜过他,脚下一踩,阿呆这次竟也不呆,头一沉,潜入水中求救去了。

    采采心想自己占了地利,后援随时会到,倒也不害怕,脸上神色不变,虚足踏在湖面上;东郭冯夷踩着浪花,飞扬跋扈地在湖口外的水面上立定。一老一小对峙着。

    采采心想:“说什么也得把他先拖住,等爸爸mama来了就不怕他了。”双手作莲花状,交叉于胸前,笑道:“东郭前辈,伤养好了?上次桑家哥哥自从见过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