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chapter08 1 四周的墙苍白的冷,也只有医院的墙会这样让人寒到骨子里去了,牧遥眨眨眼,一只温热的手掌立刻覆上她的额头。 聂慈眉头微微纠结,显然她的体温还是没有下降。 牧遥转了一圈眼睛,发现病房里只有聂慈后,略有些失望。 她刚想开口,嗓子却干涩得难受,除了不停的咳嗽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聂慈紧张的把她抱起来,一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一手拿着杯子喂她喝水。 他的声音很轻,但听起来一点都不冷静,“你知不知道你病得有多严重?” “……只是感冒而已,小事啦。”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 “是急性肺炎。”语气像是责怪,更多是心疼。 牧遥吓住……她自认为体质不错,怎么可能淋了一场雨就得了急性肺炎? 她吸了一口气,胸腔果然隐隐作痛,脑子也烧得晕乎乎的,要不是聂慈撑着她,估计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善言是怎么照顾你的,居然把你一个人留在了树林里?” 看来聂大医生从来不看八卦新闻…… “是我忘了东西,所以才跑进去拿的。”牧遥觉得林景和陆善言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为好,免得他伤心。 聂慈拍拍她的头,“还好我给你打了电话,下次不许这么冒失了。” “知道了,谢谢聂哥哥。”牧遥咳了两声,辗转问出心里最关注的问题,“那个,陆善言呢?” 昏过去之前,她记得他们一起在树林里,陆善言抱着她在她耳边说话。 他们在吵架……不过,应该是他把自己送来医院的吧? “他没来。”不知为何,聂慈的声音徒然降了下去,“牧遥,我觉得他不适合你。” 牧遥垂下眼睛,他现在应该在林景身边才对。 “陆善言身处的娱乐圈太复杂,你之前就已经被牵连了一次。”聂慈低下头来看着她,目光深邃,“牧遥,从我让阿姨把你领回家的那一刻,就已决定把你纳入我的人生,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懂吗?” “我没有怎么样啊……”牧遥喏喏的回答。 “你忘了你现在躺在哪里了?”聂慈轻轻叹气,“他是不是选了林景?” “唉?”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在美国时,林景的第一选择就永远是陆善言。”她听见他叹气般地笑了笑,“只要他需要,林景一定会抛下一切,有时候,倒是她更依赖自己的病人了。” “他们……以前在一起过吗?”牧遥声音干涩,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应该是吧,我不太清楚,因为从不过问。” 林景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陆善言的身上,她坚定的说过爱着他,陆善言病了几年,她就跟着“病”了几年。 只有在累的时候,她才会回头看聂慈。 这些年来,不变的规律,变的,只是人心罢了。 牧遥在发愣,聂慈摸摸她的额头,用柔软的目光看着她,“牧遥,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认真的说完,又笑起来,“你一淋雨就容易生大病,以后再敢淋雨,就罚你关禁闭一个月。” 什么!淋雨又不是她的错,而且……“我什么时候一淋雨就生大病了?我才没那么娇弱好不好!” “忘记了?高中二年级,你因为淋雨发高烧住了三天医院。”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其实知交甚少,却不知道,他在美国那几年,不管她的大事小事,他通通都是知道的。 每次都被他糗得说不出话,牧遥干笑了两声,“聂哥哥,我问过心理学家,人家说,爱八卦的男人不正常……” 聂慈捏她的脸,“哪里的心理学家?杨牧遥,让真正的心理学家告诉你,如果一个男人开始过度关注一个女人,说明他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就是phenylethylamine。” 牧遥一愣,“p什么?” 她抬眼看他,发现他笑得闪闪发光,“简称为pea,对人的大脑来说,就是一种爱的激素。” 牧遥被一堆医学用语绕晕了,“……呃,所以这个东西就是爱情?” “可以这么说,它使人相爱。”聂慈说着话,用柔和的手掌缓缓抚摸她的发,温言细语,“我的pea告诉我,从今以后,要好好照顾你。你要是冷了,我来抱着你,你要是生病,我来治好你,你要是难过,我来哄你,你要是孤单……我来爱你,好不好?” 他说的缓慢而轻柔。 牧遥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烧坏了,聂哥哥刚刚,是不是在表白? 她不知所措,赶紧闭起眼睛装睡,聂慈等了许久没有回应,低下头来看她,有些无奈,“……牧遥,睡着了?” 她继续装死,然后感觉到聂慈把她温柔地放到枕头上,帮她盖好被子。即使不睁开眼,她也能觉察到他看着她的时候,眼里的笑意。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从前,她该会多么高兴,讨厌的是,有时候pea也会领错方向,等这家伙回过神来时,也许就已经错过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假装不聪明。 睡了一阵之后,好像有护士来帮她换吊瓶,再过后,就是被某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 小雪一见牧遥就悲痛欲绝,“你怎么会跑去树林里淋雨啊?” “……有人说陆导演东西忘在那里了,我去帮忙。” “忘个鬼啊,陆善言他们就在树林边边上拍摄,就算忘东西也不会忘在树林深处吧,你说你是不是傻?” 牧遥一怔,她明明听林景说让她顺着树林一直往里走的…… 她握紧手心,“……陆导演他们,还在温泉度假村吗?” “他们那一组拍完就提前回来啦,我们新闻部的事情也搞定了,所以是一起回来的。” “哦,这样啊。”牧遥看了一眼门边,又闷闷的低下头。 小雪敲她的脑瓜,“别看啦,陆导演没来,不过导演夫人来了,喏!” 牧遥抬起眼睛,只见门被推开,林景一身端庄,站在门边对她微笑。 2 林景走进来,将带来的花和水果放在桌上,笑盈盈的看牧遥。 “牧遥,你好些了吗?我听聂医生说是急性肺炎,不过不严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牧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谢谢。” 小雪见她们有话要谈,默默退了出去。 林景坐在午后阳光里,淡红的唇彩像极了一朵冬日骄梅,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牧遥,那天是那个摄影助理疏忽了,她是善言公司跟来的新人,难免会出错,你别太在意;了,我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啊牧遥。” 她道歉的声音非常温柔,就连牧遥都忍不住喜欢,也难怪,聂哥哥曾爱她那么多年。 而陆善言如果也爱她,那也是很正常的。 “没关系。”她摇摇头,“我吊几瓶水就会好了。” “别忘了我也是医生,你这几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她笑得很浅,“还好那天我让善言去找你了,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牧遥垂下眼睛笑笑。 林景的声音有微小的变化,“聂慈来接你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那么紧张的表情呢,要不是善言在我身边,我可都要嫉妒你了。” 原来全程都是聂慈把她带回来的,她竟然还做无谓的奢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聂医生吧?” 牧遥惊讶地抬头,林景却很是平静,“在美国的时候,我见过你寄给他的信,都是女人,怎么会看不穿你的心思。” “……你误会了。” “聂慈不像善言那么复杂,他很简单,也很容易爱上一个人。”林景自顾说下去,“你们真的很合适,而善言就不一样了。” 牧遥终于明白了她的来意,“林医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林景说:“牧遥,你应该明白,我是最懂善言的那个人,只要他动动眼睛,我就知道他是难过还是悲伤,他最好和最坏的一面,都曾向我展示,他的一切我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我懂。”牧遥抿着唇,“你是他的主治医生。” “不止那样。”她打断她,“善言需要我,不管他走得有多远,最后都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因为他明白,只有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牧遥,你了解他有多少?现在,他还是来找我了,你明白吗?” 牧遥明白,简单来说,陆善言不是她能高攀的人。 “林医生,这些话,你是不是也反过来对聂哥哥说过?”她看着窗外,眼神有些冷。 林景愣了愣,没有回答。 牧遥回头看她,“你放心,我不会去缠着陆善言的。” ——“只要你能管好他,让他也别来找我就好。” 林景脸色一僵,气氛忽然冷了下去,还好这时小雪推门进来,打破了僵局。 林景站起来,冷冷的道别说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临走前,她把一部平板电脑留给牧遥。 “里面是善言二十一岁那年参加电影节的短片作品,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你看完就会明白,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还有,我明天会和善言一起去伦敦。”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他们就是去月球她也管不着好吧。 牧遥打开电脑里唯一一个视频,视频的名字是《lovehasnoending》(爱无止境)。 只有短短的十分钟,画面非常简单,剪辑明快,讲故事的手法是陆善言的一贯作风。 一对对残缺的男女相爱,结合成完美的一体,他们从相遇开始就知道彼此需要对方,没有爱人就无法独自存活,爱是被需要,是被互补,是被合而为一。 诡异而又甜蜜的爱情故事,直到结尾,出现了一个教堂,教堂顶端的彩花玻璃投射下斑斓的光,笼罩在新娘的身上,新娘微微侧头,好像新郎就她身后,一步一步走来。 新娘的脸陷在阴影里,唯有那朱红的唇,犹如一朵傲然的骄梅。 画面的右下角,标着的英文翻译过来,是“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 她一眼就发现,最后在教堂里的新娘,是林景。 牧遥咬唇,她明白,林景是想告诉她,对陆善言来说,爱就是了解与被需要,她林景一直都是最适合的那个。 而伦敦,就是他们的定情地,这条短篇预示着,他将会在那里向林景求婚。 “哇噻,原来陆善言是这么浪漫的人哦,还专门拍了一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爱情短片用来求婚,好羡慕!” 牧遥本来好一些的头又疼起来了,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扭着她的神经,扭出来的血都变成了醋,酸得心都疼了。 她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小雪明白失恋的滋味,默默地陪着她循环那条短片自虐,不敢再提一句羡慕。 医院的走廊上,聂慈和林景相对了良久,终于还是聂慈先开口。 “恭喜你。” 林景转头看他,“恭喜什么?” 聂慈表情很淡,“终于得到陆先生了。你一直都在努力,不是吗?” “他一直都是我的。”林景看了他一眼,“还有聂慈,这一次,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那样就好。”聂慈笑了笑,“我已心有所属,小景。” 林景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你不会,真的爱上那个小丫头了吧?” 聂慈再次柔和一笑,没有回答。 “随便你,反正都不关我的事。”林景冷冷的别过脸,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聂慈站起来,对她伸出手,“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借你吉言。”林景侧身走过,没有去握那只手。 聂慈回身走进病房,见到牧遥时,心里的暖流始终不曾断过。 3 在医院里闷到晚上,牧遥实在是受不了了,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一闭眼耳边全是空调烦躁的响声,简直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睡不着,想出去吹风。 意外的是,街上非常热闹,比以往要热闹好几倍。 ……不过,怎么全是情侣! 牧遥的心口又被重石堵住,石头尖锐的棱角把她磨得生疼……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羡慕嫉妒恨。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餐厅,发现外面标着“七夕情侣套餐优惠”,原来今天是七夕情人节。 难怪到处都是不顾别人感受秀恩爱的狗男女!牧遥狠狠瞪了一眼过来推销巧克力的小贩,决定识相的打道回府。 明明是晴朗甜蜜的节日,她的心却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尤其发现自己的身处之地时,就更加难受了。 上一次这条街,还是樱花盛开的呢。 人群那么热闹,却也那么冷清,她身边,也不再有那个花瓣愿意搁浅的绝世脸庞了。 牧遥愣愣地走在情侣之中,觉得微风凉凉的。 路边卖玫瑰的老板见到这么个失魂落魄的姑娘,知道准是表白被拒了,老板心肠好,免费送了她一支玫瑰花,并且一脸理解地拍拍她的肩。 牧遥握着那支花,险些被老板感动得哭出来,抬眼止住眼泪时,一眼就看见了十字路口上方那个大大的屏幕。 屏幕上在滚动播放一些最新上映的电影预告,她抬眸时,刚好播到陆善言执导的《七日》。 牧遥记得这个电影很早了,好像还是陆善言的出道作品。 “据说人在死去之后,还能在世上逗留七日。只有七日的时间,你会选择向谁去道别? ——妻子死去之后,丈夫自杀未遂。 ——只有七日的时间,她重拾他们之间的一切,美好的、甜蜜的、愤怒的爱情与婚姻。 ——她用最深的爱来向他道别。 著名导演陆善言十七岁惊艳之作,金熊奖最佳独立电影《七日》震撼上映。” 影院外立着巨大的展牌,陆善言的名字极其显眼。 “最感动与最盛大的道别。”牧遥看着展牌上的字良久,呼吸的频率缓慢下来。 所以,这是在提醒她,该是道别的时候了吗…… 她上前轻轻拂过那个名字,忽然好想哭一场。 “我喜欢你啊,陆导演。” 他们之间,都还没有任何机会开始,没想到就要这样草草收场。 如果他真的喜欢别人,她认了,就算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她也还是认了,谁让他让她那么喜欢呢。 那么那么的,喜欢他。 喜欢到,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抢走他的机会。 牧遥抹了一把眼泪,恍恍惚惚的转身走着,心疼得像被放在小火上慢慢熬,越疼,陆善言的样子就越清晰。 猛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牧遥吓得呆在原地,熟悉的雏菊花香拥抱着她,温柔得不留一点间隙。 耳边的喧闹瞬间消失了,她僵立在原地,犹如被抽走了灵魂。 “李大毛,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严厉又低沉的责怪声从身后传来,明明是在骂她,可是却犹如天籁,犹如她全部的信仰所在。 全身的力气终于回到身上,她傻傻地笑了一下,“……谁要你管。” 陆善言抱着她退到路边,他的臂弯是那么的温热与真实,回头看过去,他的眉头依然皱得好紧,仿佛全世界都让他不满意。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不忘教训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对自己负责一点!” 牧遥微笑,大胆回过去,“陆先生,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他冷冷瞪了她一眼,薄唇抿得很紧,显然有些生气。 “你在这里等,我还有一个朋友。”不和她一般见识,他转身去找人。 朋友?牧遥心里一紧,对了,今天是七夕,他说的“朋友”,大概是林景。 想到这里,她心里那点小小的喜悦立刻消失不见,她不想在原地等他带着林景出现的场景,转身想走。 没想到陆善言又折回来拉住她,深沉的眼眸里有让全世界安静的力量,他沉声警告她:“乖乖等我回来,你再敢乱跑试试!” 牧遥瞪着他的背影,默默咬牙切齿,不顾人感受的家伙,你自己爽快的时候,别人也许在难过啊! 过了不久,陆善言带着一个人回来了,居然是艾斯。 艾斯抱着一堆花和巧克力,见到牧遥就笑,然后对陆善言眨眼,“holy!没想到你的行动能力还真强!” 陆善言冷冷扫了一眼艾斯,后者立刻知趣的闭嘴。 牧遥大惊失色,“……你、你们两个一起过七夕?” 冷眼大法再次扫回来,某人脸都寒得像北极冰山了。 艾斯笑嘻嘻的上前,把手里的巧克力和玫瑰塞给牧遥,“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去找我的姑娘了,良辰美景,二位不要浪费哟。” 牧遥把那些东西又塞回去,“我要回医院了。” 恰好这里离医院还不远,还是回去比较好……不然,又要陷入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里。 艾斯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善言,嘀咕了一句,“医院?怎么人人都要去医院……” 陆善言将牧遥拉到身边,看了一眼艾斯,“嗯,你回去吧。” “收到!” 牧遥想把手抽出来,没想到他却握得更紧了。 等艾斯离开,他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向前走去,牧遥不动,用眼神向他抗议。 陆善言一用力,将她拉到身前,低眉看她,“这么晚还从医院里跑出来,是想挨打么。”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听来,好像出奇的……柔情。 “都说了不要你管。”牧遥仰头瞪他,“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不用你来教训。” 陆善言微微眯起眼睛,麻利地脱下外套裹住她,并且无视她的一切抗议。 “你到底想干吗?”牧遥拖着他不想走。 “惩罚你。”他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笑意。 ……什么玩意儿啊!陆善言居然带着她去庙会街上最好吃的那家面店里,给她点了一碗白粥! 一碗白粥,一碗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粥!而那个可恶的坏蛋,居然在吃香喷喷的牛rou面!而且居然还挑食的不吃里面的牛rou! 太坏了!牧遥简直要被气死,他明明知道她喜欢吃面(她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居然还敢这么对她…… 牧遥含着白粥,冷冷盯着陆善言,面前的牛rou面。 他慢慢吃了几口,然后把嘴擦干净,抬眸看她,玩味儿的问:“不好吃?” “你说呢?”牧遥皮笑rou不笑,把粥含在嘴里,就是咽不下去。 陆善言微微挑眉,“我尝尝。” 意外的,他竟探过身来,吻掉她嘴角残留的白粥。 ……暖暖的温软,还带着淡淡的面香,牧遥的大脑一下被抽空,脑子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她这也算吃到牛rou面了吧? 乘她大脑当机,某人探出舌尖,轻轻挑开她的牙齿,缓缓将她嘴里那无味的粥一点一点引导她咽下。 利落的做完这一连串动作,陆善言离开她的唇,拿起餐厅擦了擦嘴角,平静地看着她,说:“味道不错。” “你……”牧遥回神,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多大的人了,还喜欢把食物含在嘴里。”他若无其事,好像刚才那样,是正常无比,是理所当然。 “……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牧遥的泪水在眼里打转,“陆善言,你是不是忘了,你女朋友是林景,不是我。” “牧遥,你一点都不聪明。”陆善言眼里的光明明暗暗。 牧遥站起来,“是,我本来就很笨,笨到会喜欢你,所以我肯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我要回医院,抱歉。” 他森森凝视她许久,最后也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他执意要。 回去的路上,陆善言却说要烧香。 牧遥心里不舒服,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他要去哪儿自然是由他去。 进了寺庙,他买了两把香,递给牧遥一把,牧遥默然接过去,不言不语的点上,想快点弄完快点走,一抬眼发现上面是威风凛凛的关二爷,一时忘了要求什么。 转头看陆善言,他虔诚的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求什么。 他的侧颜在缥缈的烟火里,仿佛一碰就会变成虚无。 牧遥难过起来,闭眼求关二爷,让她变聪明。 陆善言上好香,去添香油钱,旁边烧香的女孩看了他好半天,忍不住走到他身边,问他:“这位先生,能问问您求的是什么吗?” 陆善言淡淡一笑,对着那个期待的女孩说道:“求姻缘。” 4 回到医院,陆善言站在病房里,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不走?”牧遥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赶人。 陆善言用手微微掩口,咳了一声,却还故作镇定,“你睡了我自然会离开。” 牧遥一愣之下,反应过来,准是刚才吃粥时被她传染了,她心尖一疼,连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生病了害我被人怪罪。” 他这也算自作自受。 陆善言接过外套,顺势将她拉到怀里,牧遥挣扎,他却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又舍不得放开。 牧遥这个白痴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知道,她也忍了好久,才没有在见到他的第一刻,就不顾一切的去拥抱他。 “你就这么想我走?” 不想,绝对不想,但是……“是,我想你马上离开。”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李大毛。”他的声音低低传来,夹杂着轻微的咳嗽。 清新的男性体香将她环绕,他就像一种蛊惑人心的毒药,每一次都能让她更沉沦。 牧遥用来推他的力道渐渐消失,语气也软了一点,“……随便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走行了吧。” 他侧头,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嘴角上扬,“我说放你走你才能走。”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牧遥僵在他怀里不动,“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恨你的。” “给我一点时间。”他把头埋进她的肩膀,贪婪地呼吸着她的香气,“牧遥,很快就好,我会做得妥妥当当。” “你要做什么?”牧遥抬起头,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 好冷…… 陆善言皱了皱眉,反手将她抱上床,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杨牧遥,以后不许私自跑出医院,明白了吗!” 他严厉的警告她,说完却把头偏到一边,咳个不停。 牧遥睁大眼睛瞪他,居然有些幸灾乐祸了,“陆导演,终于尝到报应的滋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 见她竟敢乐呵,陆善言冷冷一笑,掀开她的被子躺进去。 “你说我敢不敢。”他眼里含着调笑,唇角一勾,寻觅到她的唇,狠狠吻上去。 这个吻一点都不柔情,他轻易地就夺走了她的呼吸、她的唇舌、她的思维、她的梦境与她所有的世界。 他像一个优秀的猎食者,得意洋洋的品尝他的“猎物”。 “……你!你这个疯子!”牧遥捂着红肿的唇,喘着大气骂他,难道他还想病得更严重? 他却笑得好看,见她生气生得那么可爱,忍不住探头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尖,得意地笑道:“这是你的惩罚。” 牧遥咬住唇,眼里的探究越来越浓,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好像他们还在相爱一样? “牧遥,不要再生病。”他用额头眷恋的摩擦着她的额头,语气里像在后怕。 “……我会生病,还不是怪你那个摄影助理。”牧遥一紧张,只好没话找话。 “什么摄影助理?”他疑惑的抬眸。 “林景说是你带去的摄影助理,就是她让我去树林找东西的……” 陆善言眸色一暗,低低的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说起林景,牧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着他问:“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伦敦?” “你怎么知道?”陆善言立刻明白过来,“林景。” 想起那个他拍的那个短片,牧遥就觉得浑身无力,她闭起眼睛下了逐客令,“我想睡觉了,陆导演,你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陆善言一怔,最后微微一叹。 良久之后,只听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耳,柔声道:“牧遥,很快就好,别担心。” 他说得没头没脑,什么很快?牧遥疑惑的睁开眼睛,那个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病房。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床上跳起来拉开窗帘,直到看见那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才安心下来。 他走到路灯下停住,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次,并不像要离开,最后却是独自靠在路灯旁,墨黑的双眸融入暗夜,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沉沉望向黑漆漆的病房,不知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不走……牧遥退到黑暗里,双手紧握时,只觉指尖冰凉。 天空再次明朗时,陆善言已经离开。 牧遥的病好了不少,聂慈说只要再修养两天就可以出院。 下午小雪带了一堆零食来看她,对于小雪来说,零食的唯一准则,就是要边看节目边吃才对得起食物们的灵魂。 她打开电影频道,这个时段正好在播国外的某个电影节,地点是英国伦敦,出现在红毯上的都是一些大人物,果不其然,陆善言也出现了。 “快看快看!是陆导!”小雪激动的捏碎薯片,害的牧遥也紧张起来。 好不容易见到一张亚洲脸,中方记者立刻拥上去采访,镜头里的陆善言依旧精致无比,只是面容略显疲态,只有牧遥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大半夜,距离他现在出现在电影节上也只不过十二三个小时,怎么会不累? 他身边不出所料是林景。 林景穿着拖地的晚礼服,妆容端庄美丽,比起其他光鲜的女明星来毫不逊色,在记者面前也大方得体。 记者问陆善言对伦敦的印象怎么样?陆善言笑说他就是在伦敦念的大学,对这里已经非常熟悉,相当于他的第二故乡。 另一个记者笑了笑,说陆导您还记得我吗,您还在大学时我就采访过你哦。陆善言说有些模糊了,为了让他回忆起来,记者说起了几个当年采访的内容。 “陆导您忘记了?我很八卦的问了你最想在哪里举行婚礼,您当时回答说是威斯敏斯特教堂,想起来了吗?” 牧遥愣了愣,心里的酸楚越来越浓。 电视里,陆善言微微低眉,长长的睫毛闪闪发光,认真回忆的样子英俊无比。 “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淡淡一笑,在记者终于放过他时,才背过身去咳嗽,林景轻轻拍着他的背,画面温和静好。 小雪一声尖叫,“遥遥遥遥!昨天那个短片里……是不是提过这个地方?而且,提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是不是出现了林景小姐?” 牧遥呆滞地点点头。 “……林景小姐临走前,是不是在暗示你,陆导演和她要去那里结婚哦?” 牧遥不想承认,最终,却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原本想无所谓地笑笑,可仰起脸,却发现鼻腔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