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压力
一辆普通的轿车从鹤鸣楼的后院出来,这个时候,前院的客人们也才逐渐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车内有一个司机,后面一边坐了一人,都望向窗外,没有说话。 开过了繁华的商业区,进入了居民区,道路两边的行人就少了许多。 暗黄的路灯下,有不少乘凉的老人带着孩子玩耍。 或许是觉得车内的环境太过于安静,霍弋跟司机搭话问道:“陈百户,薛州看起来建设还不错,如今百姓收入如何?” 开车的陈百户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彪形大汉,看起来就很沉稳,沉默寡言。 听到霍弋问话,他才开口说道:“乡村百姓收入略高,不过也有多有少。城镇百姓去年最低收入是每人每月四枚银币,鳏寡孤独老人,孤儿也能衣食无忧。” “四枚银币。比中洲略低,不过东洲粮价低,也应够度日了。” “跟中洲不敢比,即使在东洲,薛州郡也算不上拔尖,中等以上吧。” “郡州府与王府关系如何?” 陈百户笑道:“矛盾很大,州郡为了治洪,这几年下了大本钱修理河道,还要修铁路,每年都把预算花的一干二净,已经有五六年没有给王府拨款。薛王爷去年还向总督府告状,但总督府也没有帮王府说话,气的薛王爷一年到头住在乡下农庄,不来城里。” 霍弋笑道:“有矛盾是好事,要是沆瀣一气,那就该好好调查了。” 李基突然开口问道:“薛王爷是个和气人,那长郡主风闻如何?” 陈百户被指挥使搭话,惊喜无比,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指挥使大人,是上一代的慧琴长郡主,还是这一代的丽华长郡主?” “丽华。” “丽华长郡主长期封在三河府,卑职驻扎郡城,见过不多。她最出名的就是美色,年轻时候被誉为薛州第一美人,即使现在,依旧迷人之极。 她如今掌管三河府的慈善总会,每次有她的新闻,也都是慈善事迹。在其他方面,一直比较低调,没有听说她有什么乖戾,违法行为。” 李基嗯了一声,跟霍弋说道:“纡南,方才头昏脑涨,忘记了一件事。等回来客栈,你联系三河府的许继,让他们明日过来薛州郡述职。” 纡南是霍弋的字,他点了点头问道:“许继?是三河府百户?” “不是。一个总旗。” 霍弋心中疑惑不已,一个小小的总旗,为何竟能在指挥使眼中?难道肩负了秘密任务? 不过,他见李基又转向窗外,显然不准备解释,也只能将疑惑藏在心中。 不多时,汽车就开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庭院外侧,停在了侧门门口。 霍弋开门下车,走到了大门口,递上了自己的身份令牌。 门卫一见令牌,立即行军礼道:“少卿大人已经交待过,请将车开进来,我为你们带路。” 大门打开,汽车开进了庭院,停在了一座三层楼的侧面小门处。 门卫说道:“沿楼梯上三楼,左手第一个房间就是少卿大人的办公室。” 霍弋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可以回去执勤,记住,不要将我们到来外传。” 门卫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车内,但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坐了什么人。 等他快回到门口,忍不住后望,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很快就进了大楼。 安静的大楼内,两个人的脚步声传来了阵阵回响。 霍弋疑惑不已,这么隐秘,究竟是要见什么人?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马上就要十点,周北三人趁着熄灯之前的时间,轮流洗了澡。 刚回到通铺上不到两分钟,房间的电路就被关闭,除了风扇,插座也没有了电,收音机也听不成了。 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徐功成和侯贵强还能在武力运动,折腾一番,消耗自己的精力,周北却不敢。 他中枪的位置位于左肩,子弹的冲击力没有击穿身体,却造成骨折。 骨头没有长好之前,不敢随便运动。 黑暗中,徐功成倒立起来,靠双臂支撑身体,一上一下。 而侯贵强也不让他专美于前,单手支撑做着俯卧撑。 只有周北躺在那里,同样毫无睡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手电筒的灯光传来,起初周北以为是查房的牢役,并没有在意,可不曾想,脚步声停在了他们的房间门口。 手电筒照了一圈,落在了周北的脸上。“周北周在恒?” 周北坐起身来。“我是。” “有人想见你,跟我出来一下。” 徐功成问道:“你是什么人?谁要见他?” 周北安抚道:“不必紧张,现在没有人希望我出事。只有我活着,他们才拿得到好处。” 侯贵强点了点头,拍了拍徐功成的肩膀跟周北说道:“记住,没有律师在,任何字都不要签。” “明白。” 周北心里也有一些好奇,这个时间究竟是谁想见自己。 他也是有凭仗,并不怕谁会对他下黑手。 真要性命攸关,他有空间可以躲藏,也有各种武器可以报复。 牢房门口,周北顺从地伸出右臂,对方将他的右臂与自己的左臂铐在了一起。 只有他们两人,周北忍不住问道:“这似乎不合规矩啊……” “少卿大人要见你,不想太多人知道。” 大明官制改革之后,大理寺卿与尚书平级,都是正二品。 大理寺少卿正三品,在应天府,是大理寺卿的副手,在外,则是州郡的主官。 如果是在另一个世界,就相当于省一级的大法官,称得上位高权重。 周北跟着对方一起经过三个门禁出了拘留区,来到前面的办公区,上了三楼。 房间里,只有大理寺少卿陶元一人,周北见过这位少卿大人,见到他才真正放心下来。 一个三品高官,总不至于亲自下毒手。 带着周北前来的那位中年解开了自己的手铐,请周北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铐在椅背上。 陶元点了点头,对方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仿佛一个机械人。 周北疑惑不已,还在想怎么开口,却听对方笑道:“周北周在恒。” 周北点了点头,苦笑道:“大人请恕罪,不能见礼。” 对方笑了笑,说道:“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物为什么要见你,还是在刚抵达薛州郡的第一时间要见你。跟他们牵扯上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内情。” 周北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李基大人要见我?” 陶元笑了笑道:“你很聪明。” 周北笑道:“除了他,薛州郡最近没有什么大人物来访,能被大人称为大人物,又是今日抵达薛州,就只有他了。” 陶元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表说道:“等一会儿吧,他应该很快就到。” 春节后去应天府的时候,周北曾经远处见过李基当面,虽然隔了许多人,可是他那种俾睨众生的气势,眼神里仿佛没有一点感情的气质,依旧震撼住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长生诀练至大成,竟然如此厉害。 因为那不仅仅是位高权重的权力压迫,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俯瞰。 对这样一个强者,周北的心中充满了敬重,还有一种畏惧。 而现在,这种畏惧的感觉更强烈了。 陶元说他不知道这个大人物为什么急着见自己,周北也不知道,不过他有一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什么地方不注意,泄露了空间的存在。 这种担忧随着时间的临近越发浓烈,如果可能,他宁愿去坐牢,也不愿意面对李基。 可是,这个世界不会随着他的意志转变,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那一步步,似乎踩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仅是他,就连陶元也不再如同一开始那样轻松,面色沉重走到了门口,拉开了房门。 很快,来人走到了门口。“下官陶元见过李大人。” “陶少卿无需多礼。”周北斜着身子,看到了门口高大的身影,被他的视线盯上,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对方的腰略微一躬,点了点头。“这里没有其他人吧?” “没有。霍镇抚使交待以后,今晚的事下官让心腹cao办,只有不超过十人知晓我见过周在恒,却不知为何。” “借用贵宝地一会儿,还望担待一二。” “不敢,举手之劳。” 陶元虽然是三品少卿,面对任何官员都不怵,可是面对这个可以跨系统,调查任何官员的锦衣卫指挥使,却心惊胆战。 这不仅仅是他的身份,还有面对他才能明白的巨大压力。 “霍弋,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 这个过程中,李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周北的身上,而周北也似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能力,忘记了呼吸。 等他进屋,反手关上门的时候,周北才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高大的身影一直走到周北的身边,周北刚想站起来,被他按住了右肩。“坐着便可……” 周北立即不敢再动,在对方的面前,他感觉对方一巴掌就能把自己拍死。 他转身走到了陶元的办公桌后方,坐下之后,双肘放在了桌面上,身体略微前倾,盯着周北的眼睛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