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上)
“当年不是他把你推下楼了吗?”谢衡努力回忆着,“你从楼梯上滚下去,昏迷了好久,腿还摔骨折了……” 绿色的网球滚到了角落里,方唯手心里空落落的,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谢衡狐疑地看着他:“高三之前你从楼梯上摔下去,昏迷不醒,去的国外治疗你不记得了?” 方唯也迷惑地看着他,不确定道:“我记得,但那次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陈年旧事难免记忆错乱,谢衡突然想起来前因后果,立马锤锤脑门掩饰道:“没有没有,误会了误会了。” 方唯眼神一暗:“误会什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谢衡打算蒙混过去,可方唯听出了不对劲,刨根问底。谢衡抓抓头发,说道:“当时张成阳,这人你记得吧,我们班那个个子很高、校篮球队队长,说看见是周、周什么来着,推了你……” “没有,他没有推我。”方唯从不知道原来当年还有过这样的误会,“我当时跟周锐昀在楼梯上说话,他没有推我……” 他没有推,只是不耐烦地抬了下手,是方唯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摔下阶梯。 “那张成阳当时说他看到了,是周锐昀推的你。” 方唯突然大声反驳:“没有!” “没有就没有。”谢衡摆手。 像是迎头棒喝,方唯被这突如其来的滞后消息震地晕眩,不可置信道:“你们怎么会认为是他推的我?根本不可能。” 谢衡说:“你别急啊,也不是什么大误会……” “不是。”方唯猛然直视他,咄咄逼问“那他退学呢,和这件事有关吗?” 谢衡眼睛一转,方唯认识他多年,知道这是打算混编乱造的征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抓得很紧,一副都起了皱褶:“说实话!” 他少有如此强势的模样,饶是谢衡也一惊:“是有点关系,大家都以为是他推的你,干妈他们也以为是这样,当时学校就认为那个周、周什么来着,那人品行有问题……” 方唯得到了确认,感到满心寒意,嘴唇抖了几下,翻来覆去只会一句话:“根本不是这样……”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主要是学校听了传言就认为他品行不好,劝退学了。”谢衡一边解释一边点头,“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没人跟我讲过?我回到学校以后也没人提过?”方唯尖锐地找出了问题。 谢衡一哑,方唯抓住了漏洞,气急败坏道:“你还有事没说是不是?” “唉。”谢衡长叹一声,无奈道,“就是,就是周…”他还是没记住名字,“周什么退学那天,张成阳说,其实那天他看得很清楚,周没推你,但他一直看那人不爽嘛,就撒了个谎,没想到所有人都信了。” 那天周锐昀退学,他父母也来闹了,中年男女又哭又撒泼,成了校园一条亮丽的风景线,许多学生围观,窃窃私语地发笑。张成阳也在,笑得尤为欢快,看着人群中央默默垂首站立的周锐昀,道:“其实他没推方唯。” 谢衡站在他旁边,听得最清楚:“什么?” 张成阳边说边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动:“他没推方唯,我随口撒的慌,没想到大家都信了。” 方唯掐着自己的手心,指甲陷进rou里,可比不上心里的痛:“所以你都知道,你们其实都知道自己冤枉了他,却没人站出来?!” 谢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时候大家都不太喜欢他嘛,也就……” 方唯一拳打在他的胳膊上:“你们怎么能这样!” 谢衡拉住他的手:“行了,过去这事都过去了,关键是他现在怎么会跟你在一起?肯定是不怀好意啊,当时,当时……” “当时还发生了什么?”方唯觉得现如今再听到什么都不会震惊了。 “当时有传言,你醒了以后也指证了是他推的你。”谢衡破罐子破摔全招了,“虽然我知道你一直昏迷没醒,但是大家也都信了,估计他也信了。那现在跟你在一起,肯定是有所图谋啊!骗财骗色少不了!” 方唯惊到做不出反应,谢衡晃了晃他:“方方,他肯定是不怀好心,人现在在哪?我得好好问问,你别上当了……” “走开!”方唯挥开他的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管。” “哎,生什么气啊?” 方唯消化不了这么多,仿佛天地调转,真相成了谎言,谎言成了真相。谢衡犹在耳边絮絮叨叨,方唯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不间断的挥手、奔跑,想逃离他恼人的声音和所谓事实。 “方唯,方唯,你去哪啊?还下雨呢!”谢衡追出来,漫天暴雨里只见方唯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茫茫雨际。 一直以来的混沌终于被破开一道口子,方唯心里乱糟糟的,大脑却难得有了一丝清醒。他记不清是如何回家的,回过神来时手上竟握着一个药瓶。那是他前不久才吞下过一粒的头疼药——周锐昀的。 可头疼药没治得了头疼,反而带来了一整晚的恼人情欲。 “拿这药做什么?”他问自己。 即使箭在弦上,周锐昀也要各自先洗澡;每回做前都有的那一两分钟的空白期—— 谢衡说,周锐昀退学是因为他推了自己,明明不是,可所有人都认为是,且周锐昀或许也如此认为。 那再遇后我的追求于他而言是什么?长久以来的交往与爱恋的真相又是什么?是另一个谎言吗? 方唯快被自己的臆想逼疯了。手微颤着,拿了药瓶又放下,没放到底又猛地拿起,紧紧在手心攥着。他想起来自己有个许久没联系的朋友,在市中心开了家私人诊所,家里财大气粗,所以设备仪器都很先进,一颗药不难检测。 徐江天捏着药丸看了半天,没敢确定,便说:“你不急的话等我两分钟。” 方唯没想到自己真来找了徐江天,扯起嘴角笑了笑,说好。 等待的过程尤为漫长,他几次想走,脚下却像生了根,并未动。待眼前的门推开时,他才突兀地站了起来,四下茫然无措。徐江天不知他为何紧张,笑道:“不是什么害人的药,别怕。” 方唯想笑,但没笑出来,徐江天拍拍他的肩膀,不正经地腔调:“这是哪个女人下给你的吗?不会是急着先上车后补票,想做方家三少奶奶吧?” 方唯尚且迷茫,脑子都要转不动,不知何意。江天凑过来把药丸送还给他,轻声揶揄:“你该让谢衡他们帮你辨认,经常玩儿的估计一眼就能认出来,助兴的,没什么伤害。” “助兴的?”方唯抬眼看他,喃喃重复了一遍。 手心全是湿热的汗水,药丸已经被热的开始融化,黏在皮肤上仿佛要烧起火来。窗外是漫天的暴雨,雨刷机械的动作着。 “到了,这位先生。”出租车司机停车后提醒道。 “啊,哦。谢谢。”方唯回过神来,开车门往外走。 “哎,你没付钱呢?”司机开窗叫道。 雨大,淅淅沥沥淋到身上,方唯在一阵雨帘里回身,眼睛湿漉漉的没了神采:“对不起,忘了。”他着急走到车前付款,却没注意到有辆摩托车驶过,差点被撞到。摩托车车主脾气暴躁,难听地骂了两句。 方唯毫无所觉,他付了车钱回家,手心里攥着的药已经全化成了粉末状的水,像一团恶心的蛆虫附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