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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黑心舅舅见到了隔壁云姑娘

    “多年不见,施主还是此般杀气未减。”落落大师平静说道。

    “。。。”

    东风凛一杯茶下肚,才回话:“我长驻边疆战地,卸了杀气,岂不是自损了性命。”

    “阿弥陀佛,此乃施主抉择,贫僧无权左右,不过是啰嗦两句。”

    东风凛嗤笑一声,只觉得多年不见,这落落大师一点都没变,时而高深莫测,时而又通俗得很。

    “多年才来拜访,让大师啰嗦两句也是我的收获。”

    “阿弥陀佛。”

    壶里的水再次滚响,落落大师又给东风凛倒了满了茶杯,满满当当一滴未溢。

    东风凛端坐着,虽没有什么行礼作揖之态,但也没有轻视怠慢的意思。

    “知你不喜钱财俗物,我便命人修整好寺内残缺的建物,免你平添俗事之扰。”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慷慨。”

    “大师多年来大师对家母颇有照料,垠泽铭记。”

    “阿弥陀佛——”

    落落大师也不多说什么,闭上眼转动起佛珠来。

    东风凛又将茶饮尽,准备起身告退,免得扰了落落大师的清静。

    “施主可还被困于午夜梦回间?”

    “。。。”

    落落大师的话成功叫停了东风凛的动作,刚要出口的告辞又回到了喉间。

    这不说还好,一说东风凛脸上的表情立即现了些冷色。

    “当初受大师开导后,心便在强国壮自上,走出了心魔。但近期许是战后归国,又频繁反复起来。”

    “阿弥陀佛,既然放不下,施主不妨松手重来,不必怀抱执念。”

    东风凛眉头一挑,有些好笑地看着落落大师:

    “大师当初与我说的可是‘留有一念,怀有一心,先处眼前,日久理远’,如今怎又让我‘顺其自然,松手重来’了?”

    “阿弥陀佛。”

    落落大师缓缓睁眼,再为东风凛续上一杯:“此一时彼一时,眼前正是重新再来的最好时机——”

    一旁的山茶花沾上了不少茶气,浓油的绿叶已经染上水汽,倒显得更鲜活了起来。

    东风凛手捏茶杯,看着里头微微颤起的涟漪,眼中的墨色也随之波动。

    “大师此话无论是自语还是他言,垠泽都再次谢过。”

    说完,手一起,茶水入肚,留得一口沁脾的甘甜。

    东风凛利落起身告辞,竟是头也不回。

    东风凛一走,小灶里的火炭顿时便没有火气,茶壶里的水立即停了动静。

    落落大师将佛珠串回手腕,将茶水饮尽起身下台,拿起锄头,又走回了菜地中,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

    回头再看,粗木制的小茶几上,除了茶灶茶壶,竟是再无一物——

    走出苑门,豆大的雨狠狠砸下,地上已有浸到鞋跟的积水。

    东风凛眉头一皱,转头想往苑中看,但看到的却是不知何时已关上的门。

    里头,可没下雨......

    一旁候着的秦古已经撑伞走来:“主子,可是要回去了?”

    “何时下的雨?”

    “主子入苑不到几息便下了。”

    秦古一阵庆幸,还好夫人特地给两把伞备着。

    “。。。”

    认识落落大师的人都觉得他是个神人,东风凛倒是觉得这高僧有时邪乎得很。

    “我自己去净闲苑,你先下去。”

    说完,东风凛便撑伞向另一头走去。秦古径直下山,不做停留。

    一路走在古刹小路,高大的身影行于翠竹参松间,俨然是一番别致的风景。

    便是那普通的棕油纸伞,被他苍劲有力的手撑着,也显得十分高贵起来。

    在寺庙中他虽没有直接用武,但脚下还是注入了内力加快速度。

    雨天什么的,他最烦了——

    不一会儿,东风凛便来到了净闲苑门外。

    看着打开的苑门,东风凛眉头一皱,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却不想刚走没两步,眼前一花,被一个矮了小半截的身影拦了下来。

    “是你?”东风凛一愣,挺下了脚步,也收回了正要冲出的拳头。

    眼前的人正是那日闯入院中和他对打了好一会儿的小少年,如果他没记错,似乎还是他的邻居,也就是他那侄儿每天挂口上的“之朗哥哥”——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几乎是东风凛跨入门中的那一刻之朗就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但之朗的表情明显不友善。

    “黑心舅舅。”之朗说。

    “。。。”

    东风凛眼色一暗,暂时不想理会眼前臭脸的之朗,他更想知道这小子怎么在这。

    正想发问,廊道后头传来了笑声,东风凛立即收了话。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之朗不管东风凛想什么,人已经捏紧拳头一脸狠劲儿,东风凛居高临下睨了一眼之朗,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是佛门之地,不许打斗。”

    “。。。”

    这话让之朗瞬间就像xiele气的皮球,因为这话辛云也说过。

    里头又传来了一阵笑声,东风凛这才正经问之朗:“你为何在此。”

    “哼!”之朗赌气不说话,也没有让东风凛进去的意思。

    “。。。”

    难怪周伯说卓可安有事无事都要去隔壁找这小子玩,原来是臭味相投,都是熊孩子。东风凛心想道。

    “你不说,我便不让卓可安再寻你。你应该知道,我是他舅舅,我的话他必须要听。”

    刚才他可没听错——黑心舅舅。

    东风凛心中立即浮现一百种体罚卓可安的方法。

    “!”之朗一下子就暴跳了。

    一阵不甘心和纠结之后,之朗这才“恶狠狠”地回答:“避雨。”

    里头又隐约响起了清脆笑声,回想起周伯说过隔壁是个姑娘当家,东风凛便明白了。

    雨珠虽有减小,但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极是杂乱,里头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听不切确内容。

    里头是姑娘家,他便不方便入内。

    东风凛干脆也不走了,坐到了廊道的倚椅上,完全不理会之朗。

    之朗见东风凛没动作,情绪也稳了些,只是一味地看着东风凛。

    被盯得不耐烦的东风凛这才舍得开口:“你的武艺不错。”能让他夸的没几个,但这臭小子的武艺的确值得他一夸。

    之朗听此,别扭地做出傲娇的样子来。

    “但你还是打不过我。”东风凛补充。

    之朗再次炸毛:“哼!再打!”

    “我不欺负孩子。”

    “打!”

    两人又恢复了大眼瞪小眼的局势。

    但东风凛依旧稳坐,自动忽略之朗想打架的姿态:“你这武功跟谁学的?最近我看卓可安走路都稳了几分,想来你有练他下盘。”

    卓可安这个月来变化明显得东风凛都忽视不了,不仅举止稳重利落了不少,连娇气都少了几分。

    光是看走路的感觉,东风凛便看出了卓可安是受了之朗的影响。

    “哼,不告诉你。”之朗认真地看着东风凛,“你打可安掌心,很疼。”

    “他是犯了错我才打他。”

    “jiejie说,挑食不对。”之朗指指房屋的方向,又指向东风凛:“你也不对。”

    之朗又想了想,很是认真的说:“小孩子,不能打重。”

    “。。。”这回换东风凛不说话了。

    他竟不知道,他的亲侄儿居然和外人处得如此好。不仅给他按上了“黑心舅舅”的名号,这随便一个人还能在背后训起他来了——

    东风凛的脸色暗沉了不少,选择闭目养神不说话。

    谈话间,雨势收成了淅沥状,乌云都淡了不少。

    “咕噜噜——”

    肚子响了起来,之朗揉揉肚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透过廊道虚看了看。

    下一秒,他的耳朵动了动,一下子又高兴地站了起来。

    里头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久便见柏娘子带着辛云走了过来,后头跟着兰嬷嬷和之芳。

    “柏娘子,今日多谢您的收留。”

    “佛家的地界,向来是与人方便,我们能见也是缘分,谢不谢的不必再提。”

    “娘子心善,倒是辛云俗套了。只是辛云长久漂泊,下次来鸿鸣寺不知是何时候,往后有缘定当登门再会娘子,望娘子不要嫌弃。”

    她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随意外出。

    柏娘子拍拍辛云的手背,眼色颇有哀感:“我已许久没同你这般年纪的孩子相处,今日有缘你来到这,足已了。”

    不得不说,柏娘子看着辛云的眼神的确是带有好感的。

    任谁见到这样一个美妇人深居古刹中都会有所好奇,偏偏辛云像是没意识到一般,所聊的话题丝毫都没涉及到柏娘子等人的隐私,又颇引人畅聊,柏娘子怎会不喜。

    说话间,几人便来到了门前,之朗开心地迎了上去:“回去。”

    辛云揉揉他的小脑袋:“是该回去了,快跟柏娘子告别。”

    之朗点点头,有些呆愣地给柏娘子行了个礼以作道别。

    辛云和之芳也顺势作揖。

    “如此,我等便告退了。”

    “山路湿滑,回去可要小心些。”

    “多谢娘子关爱,娘子不必再送,天气薄凉,娘子保重身体。”

    就这样,三人离开了净闲苑。

    直到看不见三人的身影,兰嬷嬷这才关上了苑门。

    “怎还有伞放在这?”

    兰嬷嬷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棕油纸伞,发现只是寺庙里一般配的:

    “方才开门给那辛云姑娘时可没见着,而且姑娘她们的伞是山茶花面的,定不是她们落下的,瞧这还湿得很。”

    “兴许是方才没关门,有小和尚站门檐躲雨见有女客出来先回避了,你且放在门口,应该会来拿得。”

    “夫人说得在理。”

    兰嬷嬷将油纸伞靠放在门外檐角,这才又关上门扶着柏娘子往回走。

    “阿凛到现在还没来,兴许是在大师那避雨了。”

    “夫人放心,走时备了伞给秦古侍卫,世子就算不在大师那,应也是淋不着的。”

    “小烟弄的糕点也差不多了,等会儿他来,记得提醒给他带回去给可安。”

    “老奴记得啦——”

    直到两人消失在廊道的尽头,东风凛才从廊顶上一跃而下。

    看着紧闭的木门,眉头紧锁,感受到自己猛烈跳动的胸腔,东风凛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他看到了谁?

    贾军医?

    又或是,贾姑娘——

    方才,就在她们拐弯而来的刹那,他便看见了她。

    尽管变了装束,变了嗓音,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个在他身边两月有余,在他眼皮子下耍尽花招还全身而退的贾辛——

    不,是辛云。

    那个住在他家隔壁的“云姑娘”——

    想到这,东风凛松开一直紧握成拳的手,松了一口气,扫尽身上沾染的水露,转身往青瓦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