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每回逛超市，林少珩选的都是卷纸调料垃圾袋一类的日用品，其他吃的喝的玩的都是宋缘挑。

    宋缘想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有时候她自己都忘了自己要买些什么鬼，还是林少珩跟着提醒她才想起来。

    不过这次，宋缘买了好多以前没买过的东西，土豆、胡萝卜、三文鱼等等，还给了林少珩一份新的食谱让他研究。

    林少珩每天看完书就琢磨菜单，在厨房看着食谱准备食材，常常忙活出一脑门的汗，没有人帮他擦一擦，他自己也腾不出手来擦，都是等着流进眼睛里，被刺痛了才伸手揉一揉。

    今天终于做出了一份像样的菜，林少珩邀功似的端到宋缘面前：“小缘，我做好了，你试试吧？”

    宋缘接了过来，笑眯眯地说：“你做的肯定好吃啊！”

    林少珩被夸得很开心，累得有些苍白的脸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正等着看宋缘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宋缘却把饭菜倒进了一个新买的饭盒里，说这不是她吃的，是要给楼下的流浪猫吃的。

    林少珩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原来她一直挂念着那群不能吃火腿肠的小猫。

    他本来想和她一起下去，却总觉得身体虚乏提不起力气，就想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再下去找她。

    没想到这一坐就睡着了，醒过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宋缘打来的，他特意给她的来电选了一个特别的铃声。

    他手指虚软，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才成功接通，接起来了又觉得心里发慌喉咙发紧，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少珩，猫粮还有剩的吗？”

    “……有的。”林少珩撑着扶手坐直，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那你拿一些下来，这边不太够吃诶。”

    “好…”林少珩手总在抖，手机都要拿不住了，就赶紧结束了通话。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低血糖犯了，只好拿过茶几上的葡萄吃下去几颗。

    葡萄，他平时是舍不得吃的。

    水果一类的东西，宋缘很爱吃，所以他很少吃，吃的都是宋缘吃不完的一些苹果和梨。

    —

    林少珩拿着猫粮走下楼，看到流浪猫群的中间不止有宋缘，还有顾其远。

    他不觉得奇怪，这些日子，他们两个常常在楼下一起逗猫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吃了葡萄已经觉得好了很多了，这一刻忽然又开始有些难受。

    他走到他们身后，轻轻地喊了声小缘。

    “怎么这么慢，它们都快急死了！”宋缘是笑着说的，并没有真正责怪的意思，林少珩的眼眸却无声地黯淡着。

    “好了少珩，你快回去吧，好多猫都在换毛呢，你别吸到了，”宋缘自己也赶紧后退几步离他远一点儿，“我身上也好多，你快回去！”

    林少珩执意上前几步，摸了摸宋缘的头发，笑着说：“小缘和顾同学也要小心。”

    “好！”宋缘应了一声，就兴致勃勃地带着饭盒去找顾其远，“来了来了，救济粮来了～”

    林少珩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说了声小缘我走了。

    声音太小了，像悄然落地的羽毛，宋缘没有听到。

    他本来也不打算让她听到。

    林少珩转过身，走到小卖部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糖果，装进了口袋。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但凡能靠吃糖和气管扩张剂解决的毛病，他是不会吃药的。

    —

    大概是为了气张晴雨，宋缘不仅跟顾其远一起喂猫，还三番五次地把田悠悠约到自己家里来，没想到对方始终按兵不动。

    一想到她可能在和郭小米吐槽自己有多么煞笔，宋缘那个哀怨，做啥都没精没神，和田悠悠一起在沙发上看电影，老半天都搞不清楚男主角是谁。

    晚上十点多，宋缘和田悠悠还在客厅，林少珩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宋缘和顾其远被簇拥在猫群中的画面，心脏总是疼痛，喘不上气。

    他连和她一起喂喂小猫都做不到，真的是很没用的。

    喉咙里又干又痒，他起身把房门关上，然后闷在枕头里咳嗽，就算是隔着厚实的棉絮，也能听得出咳声的嘶哑沉重。

    他断断续续咳了很久才缓过来，嗓子眼泛着淡淡的血腥气，他去漱了口，看看时间，快十一点半了。

    他推开门，走到客厅。

    宋缘正靠在田悠悠肩膀上打着瞌睡。

    田悠悠看到他有些惊讶，轻声喊道：“少珩？”

    林少珩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嘘”了一声。

    田悠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唇瓣的血色比手指还要淡。

    宋缘没睡着，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清是林少珩，冲他眯眼笑了笑：“少珩，你怎么还不睡？”

    她的声音带着睡意，软绵绵的，林少珩的心也跟着软绵绵的，他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发，他轻声说：“我来看看你，小缘，你接着睡。”

    “你快回去睡！”宋缘推他。

    宋缘这极轻的一推，林少珩居然没有站稳，但他很快地撑了一下沙发扶手，顺势坐了下来，拿起一张毯子给她盖上。

    “我中午睡太久了。”他说。

    “哦…”宋缘往田悠悠身上蹭了蹭，把外套分了一半给她，“少珩我很烦，烦得睡不着。”

    林少珩轻笑两声，挪了挪身体离她近一点儿，悄悄握住她的手：“我给小缘唱歌好不好？”

    宋缘半睁着眼：“唱什么呀？”

    林少珩眨了眨眼：“小幸运。”

    宋缘十分惊喜：“你学会啦？”

    “嗯。”

    “说好了我教你的嘛，居然自己偷偷学了。”

    林少珩声音压得很低，给宋缘唱着她最近最爱的歌，他的声音本来就是很有诱惑力的烟嗓，这么压低了唱歌简直是好听得带了魔力，像精灵在施展魔法。

    田悠悠在一旁静静地听，静静地看着林少珩的双眸，在黑夜里明亮得像星星，只映着宋缘一个人。

    宋缘有些昏昏欲睡了，林少珩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按。

    小时候宋缘睡不着，林泉会温柔地按摩她的小rou手哄她睡觉，直到现在这一招都有用。

    宋缘慢慢睡着了，嘴角还是弯的。

    林少珩把滑下来的毯子拉了上去，又摸了摸她冰凉的头发，爱不释手似的。

    喉咙又痒了，林少珩不得不收回手，缓缓站了起来。

    田悠悠轻轻托了托宋缘的脑袋，笑道：“还是做哥哥的有办法，宋缘这几天总闹着睡不好，现在坐着都睡了。”

    “这样…辛苦你了田同学。”

    “……没事，你快房间休息吧。”田悠悠溫和地回答。

    她和他说过很多次，可以直接喊她悠悠。

    可他还是喊她田同学。

    她好像从来没听过林少珩喊别人的名字，除了宋缘、张晴雨和徐宁。

    他似乎，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温柔亲切，当然，笑容和眼神都是真实的，只是还隔着那么一些什么。

    她觉得他似乎对别人不太信任。

    所以隔着的那些东西，是因为不信任导致的自我保护意识吗？

    —

    和其他班的纯娱乐不一样，高一6班的体育课艰苦程度几乎赶得上高一时的军训，血气方刚的年轻男老师有一百种方法折腾他们。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息时间，宋缘却还是不能放松，林少珩一直陪她说话她都气鼓鼓地黑着脸。

    因为她时时刻刻在紧盯她的女人——张晴雨。

    她的女人在不远处和一群女生谈笑风生。

    明明隔了这么远，她们的说笑声传过来已经很模糊了，可是宋缘就是觉得很吵很烦，尤其是张晴雨肆无忌惮的狂笑声，突破天际的吵！！

    当你烦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连她的呼吸都觉得吵！！

    “啊啊啊吵死了！！”宋缘忽然捂住了耳朵烦躁地喊，看到对面的林少珩有些苍白的脸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他一直在跟她说话。

    “那个，少珩…”

    林少珩轻轻摇头，嗓子有些哑：“对不起小缘，我陪你坐着好不好，我不吵你了。”

    宋缘懊恼：“我不是说你吵，我怎么会说你吵，我是在说晴雨啦。”

    “小缘还在生晴雨的气吗？我帮你和她说一说好不好？”林少珩声音放得很轻，明显的试探和讨好的意味。

    “不好，不要，”宋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烦躁地摆摆手说，“少珩我们聊点别的吧，不要说她了。”

    林少珩聊着聊到了徐宁，说是徐宁昨天下早cao和他一起走回来的，他很开心。

    宋缘没想到林少珩能说徐宁的事情说得这么兴奋，反复强调他有多开心，让她哭笑不得到了极点。

    林少珩看宋缘笑容勉强，渐渐地也就没再说下去，安静地待在一旁，尽量坐直身体替宋缘挡住太阳。

    再次集合的时候，齐淮以狂风暴雨之势扫荡了半包辣条，站在林少珩旁边，帽檐压得很低：“少珩怎么了啊，脸色不太好。”

    林少珩下意识地用手背擦掉脖子上的虚汗，对李昂苍白地笑了笑：“没事，齐同学，有点热。”

    “人家热都脸红得像猴屁股，你脸怎么那么白啊？”

    “齐同学你不要这么大声，不要被小缘听到了。”

    “呃。”

    —

    清明节后的天气极其闷热，一周两次的高强度体育课下来，很多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宋缘觉得还好，毕竟她身体强壮如牛，除了大姨妈来的时候会肚子疼，基本上身体是没有什么毛病的。

    可是她家少珩就快要顶不住了，上次上完体育课回去就发起了低烧，吃东西一直吐，吐得坐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又要上体育课了。

    宋缘忧心忡忡地看着林少珩清瘦的背影，随时做好了上去扶他一把的准备。

    “宋缘，你怎么了？不高兴吗？”田悠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宋缘抓住田美人的柔荑吃了把豆腐，然后拼命摇头：“不高兴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我待会要去跟老师理论。”

    “为什么？”

    “少珩……少珩身体不舒服，而且膝盖的伤也没好全呢，”宋缘越说越心疼，“你看大家都晒黑了，他还是那么白，好可怜。”

    田悠悠点点头：“那你真的要跟老师说一下。”

    郭小米从田悠悠身后探了个脑袋过来八卦兮兮地说：“宋缘，你好关心哥哥啊，有时候觉得你们一点都不像兄妹，倒像男女朋友！”

    田悠悠看宋缘立马变了脸色，赶紧制止郭小米：“小米，别胡说。”

    郭小米一脸无辜：“我说什么啦？开个玩笑嘛……”

    开玩笑？

    宋缘努力地深呼吸再深呼吸，多年来接受的教育告诉她这种时候不能骂她不能打她虽然她很想这么做，她应该呵呵一笑假装完全不在意，可是对方是郭小米，她连看都懒得看她！

    抢走她女人的女人！最讨厌！

    那边郭小米还不甘心，和田悠悠咬着耳朵：“悠悠，你不知道，好多人都这么觉得，他们两个也太不像普通兄妹了，有点过了。”

    “小米，”田悠悠叶眉轻蹙，“这些事情你听听就好了，别跟别人一起说，并且人家兄妹要怎么相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郭小米撇撇嘴：“我也没当真，就是觉得好奇嘛……”

    “好奇是对于新事物而言的，对于别人的私事，你这不是好奇而是窥探，很不礼貌的。”

    “……好嘛我错了。”郭小米乖乖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