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半醉半醒半相思

    夜半，舒小画于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人靠近，是云哲来了么？

    不是他。

    云哲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淡淡的味道，这个人身上没有。

    来人是闫师，一张鬼脸让舒小画感到扫兴。

    闫师看着舒小画，知道她在为什么事感到烦心，只能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

    舒小画的醉意醒了很多，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显露醉态，坐起身来，恢复平常的样子，问闫师：“有事？”

    闫师说道：“刚才……那个女子……”

    他不尊称九公主，也不说若寻，而是说“那个女子”。

    舒小画淡淡一笑，“连你也觉得她不像？”

    闫师回答：“她已经什么都回想起来了，她不是……九公主。”

    是有人故意把她易容成花若寻的模样，又喂她喝药，让她变成了一样的声音。可是那些恢复的记忆不会骗人，她不是九公主，她甚至不知道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长生锁。

    “她叫江月，从徽州去往邺城寻亲，却在路过陵州城的时候被人抓去了一个破旧的老宅院。就是在那个老宅院里，有人给她易容，喂药，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之后把她带去刺史府，丢到了江子郎的跟前。”

    听闫师说完，舒小画的眉头微微动了动，“江月？这个名字很熟悉。”

    思考一阵后，舒小画问：“江仇雨的女儿？”

    闫师点头，感慨道：“江仇雨曾是江湖第一美人，一把千年梧桐琴引无数英雄豪杰竞折腰，却突然隐姓埋名，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没想到多年过去，她的女儿会出现在陵州城。而且……目不识丁，身无长技也不会武功。”

    男人批评起人来素来比女子更毒，大概是因为江仇雨的名声太响亮，闫师对她女儿有很深的期待，如今跳出一个花痴女子却说自己是江仇雨的女儿，闫师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舒小画接下来说的话，对他来说更是晴天霹雳。

    她说：“我爹有个私生女，名为江月，这件事他老人家知情，多次派人去找，却从没得到半点消息。”

    闫师傻眼了，半晌回不过神来，江湖第一美人怎么会甘心情愿地屈身一个小画师？

    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九公主花若寻。

    她到底在哪儿？

    舒小画告诉闫师：“你不必担心若寻姑娘有事，丞相无论如何都会保她一条命。丞相的势力遍布唐国，只要不出唐国，就没人敢杀九公主。”

    闫师还是不放心，说道：“江月是以九公主的身份被留在刺史府的，江子郎都敢胡作非为，可见背后有人故意要让九公主难堪。”

    舒小画提醒他：“她不会丢命。”

    闫师道：“不，我要的是她平安，不是只留一条性命。”

    舒小画好像懂了，牵挂一个人，心疼一个人就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而不仅仅是活着。

    心窝像被人戳了一下，有些酸涩。有些感情，有的人唾手可得，有的人一生也不会拥有。舒小画想，她可能就是后者。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劝自己放下人间桎梏，只做无影山少主该做的事。

    闫师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舒小画，他想去刺史府，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舒小画问他：“你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吗？”

    闫师毫无畏惧地回答：“我知道。”

    舒小画却驳了他：“不，你不知道。江子郎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敌人，你知道背后还有什么人吗？”

    闫师回答：“不管背后有什么人，我都要去，九公主不能有事，这是我……曾经对她的承诺。”

    十岁，他俩初遇，冥冥之中仿佛前世已经见过，后来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曾许诺，会一辈子保护她。

    “你去，就正中他们的计划了。”舒小画说。

    闫师道：“既已入世，谁都没有选择。棋局一开，棋子想不动都不行。”

    陵州城是丞相开的棋盘，他们早晚都会进入其中。

    闫师说：“与其被动地等待安排，不如主动寻找突破口。如果这时候有一桩大案子就好了，我就能以大司判的名头进入刺史府。”

    舒小画望着远处尚未熄灭灯火的尽头，感叹道：“陵州城这么大，总会发生点稀奇古怪的案子。大司判你想进刺史府，不就是找个借口的问题吗？有何难？”

    舒小画突然看向闫师，似乎有什么想问，即将开口时又把话吞了回去。等到闫师要走了，她才冲口问：“你说……殿下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色很浓，藏住了舒小画眼里的落寞。

    闫师如实回答：“太子深居东宫，少有人见到，从不与人接触。就算有大臣有要事禀报，也隔着厚重的珠帘。我见过殿下的画像，所以在青玉画楼的时候能一眼认出他来。”

    迟疑了下，闫师又补充道：“殿下在青玉画楼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爱说话，爱笑，也许那才是他最本真的样子。”

    舒小画在心里掂量“最本真的样子”几个字。

    闫师怕舒小画难过，想再劝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地退下。

    夜风寒凉，舒小画转身准备下飞檐，却看到客栈长廊上，云哲孤单的身影。他站在夜风里，轮廓模糊，浑身透着一股冰冷，仿佛勒令万物不得靠近。

    也许——冷漠才是他最本真的样子。

    舒小画从心底涌出一种疲惫感，她不想待在陵州了，她想回到无影山。

    她突然想起来南宫，当年被无影山救下，舒小画就把自己的命视为无影山所属。

    想起南宫，舒小画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恨不能替南宫去死，她曾以为这就是戏文里唱的儿女情长，直到遇到云哲，不，应该叫他舒御，她才知道什么是心动，什么是牵挂。

    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委屈了。

    她想回无影山，要回无影山就必须先证明一件事——云哲不是真正的唐国天子。

    他如果不是唐国天子，她就无需守护着他，大可离开。如果狠心一点，甚至可以站到他的对立面，让他万劫不复！

    舒小画做不到那么狠心绝情，她只想知道云哲到底是不是真太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丞相身上，要得到答案就得跟丞相的人打交道。所以，陵州城不是真正的战场，丞相府才是！

    要去丞相府，就得先过陵州城这一关。

    回到房间，舒小画拿出陵州城地图，开始筹划应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