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六月初,马尔代夫的夏季炎热异常。 傍晚的温暖正好,落日的余晖懒洋洋地洒在人的身上。 关山月和周佞租住的五星级酒店靠海,此时此刻,周佞正惬意地倚着阳台上的沙滩椅,几根手指捏着平板在翻阅实时新闻。 马尔代夫是周佞跟关山月蜜月的最后一站。都说是蜜月天堂,来到这里,两人才算是明白了原因—— 无论是白昼还是夜晚,浪漫和暧昧的氛围都能得到恰到好处的烘托。 忽然,身后的玻璃门被拉开,周佞还没来得及回头,关山月那平静无波却隐隐约约夹杂着熟悉的讥讽声先钻进了耳膜: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一年给你那么多年薪还不如拿去捐给慈善机构。” “会议?什么会议,我在度蜜月,度蜜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关山月反手拉上玻璃门,她穿着身酒红色的长袍,腰间系带有些松垮,正拿着手机向北城的卫朗扔下最后一句; “你自己处理好,最后这段时间不是庭旭要倒闭了都不要再找我。” 说罢,关山月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四目相对间,周佞挑了挑眉:“怎么了?” 关山月将手机顺手往周佞怀里一丢,拿起桌上的饮料抿了口,在人旁边坐下,冷声: “休个假给我打几百次电话。” 周佞眼疾手快地接住手机,往桌上一放,气定神闲:“可能是我们这假,休得有点久吧。” 关山月斜眼睨人,面上的冷色终究是融了,挂上了笑意。 确实。 自婚礼过后第二天,关山月和周佞收拾收拾,半夜将该交的文件和交代的事情全部分别丢给了卫朗和元皓,然后扭头就上了飞往国外度蜜月的飞机。 惹得薛幼菱和周朝他们一大早起床想在房间蹲人,蹲半天没蹲到,周朝还在坏笑地跟薛幼菱说“你不懂”的时候,旁边看出了些许端倪的江令窈淡定地蹲下去熟练开了锁后,推开门—— 果然空无一人。 身后还在吵架动手的薛幼菱和周朝一顿,齐齐暗骂了一声,各自掏出手机,不等兴师问罪,就同步刷到了关山月的朋友圈。 是一张两人在飞机上的自拍照,配文也是一如既往的干净简洁: 【a:飞了,到了。】 “……” 关山月和周佞去了很多地方。 他们见过南太平洋的椰子树,也上过丹娜努码头的渡轮,出海之后,入目只见海平面上是日光洒下的细碎金色粉末,波光粼粼,湛蓝地、如同玻璃一样的海水,随着波浪涟漪而涌动。 然后关山月跟周佞晨泳,咸湿的海风灌入鼻腔内,连四肢百骸都觉得发颤。 而后去了斐济的海域,登上了心形岛屿塔法卢阿,周佞在金银岛和珊瑚岛优巡潜水捕捉到一颗红色的珊瑚,像是宝石一样,在日光下折射出好看的波纹,他扭头请了人打磨,临走的时候,已经成了关山月手腕上的一串朱红。 他们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最后一站,定在了马尔代夫。 这是周佞定的地方,当初关山月看见这最后一站的时候还颇有意味地说了句: “马尔代夫?看不出来周董还挺浪漫啊?” 而周佞那时候才洗完澡出来,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斐济海水的气息,他抬头看了眼关山月水中的计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扯了笑,慢条斯理地: “满世界野了一个多月——” “临了,总得找点蜜月应该去的地方收收心。” 蜜月就剩这最后几天了,再不回去,庭旭和周氏都得乱套。 关山月将饮料搁下,腕上的珊瑚手串衬得她肤白更甚,这一个多月以来,竟然一点都没晒黑: “你今天不下水了?” 周佞看穿了人眼底的意味,站起身,眺了眼没什么人的海滩:“太阳下山了,去游一圈?” 关山月不置可否,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眸底,显得灼灼耀人,关山月就这么往沙滩椅上一趴,闭上了眼。 周佞定定地看了人背影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冷硬的面上都嵌了几分柔情。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里面拿了瓶防晒霜,而后回来坐在椅子上,将防晒霜捂在手上,从冰凉到体温,再是平铺在关山月腰背上抹开,周佞的掌携着几分灼热,在关山月背上点燃。 一阵酥麻越来越下的关山月适时睁眼,只是她没有抬起头,幽幽开口: “喂,周佞。” 周佞眼神有些暗暗,他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有些撩人:“怎么了?” “涂防晒就涂防晒。”关山月慢条斯理地,有些好笑,“手往哪儿放呢?” 她抬起头对上周佞的双眼,挑了挑眉,半支起身子: “那地方……需要防晒吗?” 周佞顿了顿,面上却没有半分燥意,只是低头应了一声,手上还不老实,不轻不重地按了一把: “怕你晒黑。” 关山月瞥他一眼,正面躺下抬起了手示意人涂。 周佞目不斜视,又往手里倒了点防晒霜,看着人松松垮垮的长袍下白皙的肌肤,周佞的视线凝视、聚焦—— 好半晌,才在关山月好整以暇的目光中帮人涂着防晒。 由周佞碰过的肌肤很灼热,在发烫,关山月眼睛眯起,弯成些许惬意的弧度,她看着人的手越来越上,忽然探头,轻柔又大胆地吻了一下周佞的喉jie: “不错,任劳任怨。” 关山月笑着伸出手,顺势挽住周佞的脖子,再续一句: “这是给你的奖励。” 周佞喉间发痒,他忍了忍,三秒之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好像是合法的。 于是在关山月挑衅般的目光中,周佞平静地就凝视了关山月几秒,而后他堪堪低笑了一声,距离近了些、再近了些,终于将下颚抵于人的颈窝。 关山月没有动作。 周佞将人抱在怀里,有些长长了的碎发蹭了蹭关山月的耳朵,喉间溢出一声无奈、却甜蜜的怅音: “你呀你。” 关山月静静地躺在人的怀里,海风穿过沙滩,携带着咸咸的气味拂面而来,将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吹起又拂落。 岁月静好,应当就是如此了吧。 “周佞。”关山月低低地叫了一声,很轻。 周佞垂眸,看着怀里的关山月唇瓣张合,眼神有些晦暗:“怎么了?” 关山月也不说话,就这么抬头看着他。 骄阳下坠,散落了片刻的宁静,分明已经是夏日,却像是春意出逃,溢出洒满海面,映在了关山月的眸里,是晶莹剔透的,波光碎芒。 周佞喉结微动。 他摩-挲着关山月的脸颊,欲碰不碰地、却被关山月轻笑了声,一把拽住人的脖子往下按。 “合法的。”关山月在空隙喊了一句。 周佞一顿,旋即笑了,连胸腔都笑得闷闷地发抖,只是很快,他便沉在了那潭水中。 那是个绵长的深吻。 是酥酥麻麻的似电流般,引他入局。 而就在周佞哑着声想将人抱起来往室内走的时候,关山月却推开了他—— 她双唇红润,眸光潋滟,连眼尾都沾上了几分魅意,只是眼底一片清明中明晃晃地夹杂着名为揶揄的意味: “利息也给你了,现在可以陪我去游泳了吧?” 周佞僵硬着背脊低头看了眼,又抬头,嘴角抽了抽。 箭在弦上,你在跟我说些什么玩意? 关山月眼底的笑意更浓,她推开人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捻着松垮了的系带重新扣紧,关山月的视线往周佞僵着的地方一瞥,旋即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周佞复杂又无奈的纵容表情下,关山月笑够了,才慢悠悠地开腔: “看来你现在这样,一时半会是去不了了吧?那我自己去了——拜拜。” 关山月一撩头发,转身就推开门进去了。 徒留周佞一个人半坐在沙滩椅上,看着关山月的背影,落下了咬牙切齿地一声叹息,却分明是夹杂着笑意的。 半晌,千言万语最后都被关山月恣意的笑化解,周佞认命地站起身,跟着关山月的脚步去了。 等关山月游了个痛快上岸的时候,海滩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周佞坐在海滩的沙滩椅上,就这么看着关山月背光向自己走来,即将完全西沉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描绘出最完美的曲线。 海边的风涩而湿润,半边郁蓝的夜将会在太阳彻底落下后笼罩万物。 可周佞的阿月,正披着万千阳光向自己走来。 灿烂且耀眼。 周佞眸光晃晃。 关山月走到周佞的面前,她将擦头发的毛巾往人怀里一扔,而后接过周佞递来的外套穿上,看人的神色一眼,开口: “你什么表情?” 周佞没有说话,只是将人丢过来的毛巾握在掌心,然后站起身来,帮关山月系好了拉链,轻声: “起风了,别冷到了。” 关山月抿了抿唇,湿透的碎发沾着她的脸颊:“……你怎么了?” 周佞定定地看人一眼,笑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将人粘在脸颊上的发丝撩至而后,然后轻轻捏了捏关山月的脸,又在人伸手想拍自己手的时候适时闪开: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周佞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狂妄与狡黠: “你身材好像又好了。” “……”关山月白人一眼,转身就想回酒店。 周佞闷笑了声,他两步追上关山月,一边牵住她的手,一边在人耳侧轻声蜜意地哄着些什么,只是不等关山月说话,路边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孩子,差点撞在了关山月的身上。 周佞眼疾手快地拉开了关山月,小孩子紧急刹车,抬头却先是道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仙女棒,用不太纯正的英语问道: “请问,你们要买来玩吗?” 关山月的视线往仙女棒上一定。 这里是蜜月圣地,卖这种浪漫的东西也没错,想来这个小孩子也是为了补贴家用。 察觉到了关山月扫在小孩子身上的目光,周佞应了声好,然后卖了两支,小孩子开心地走了。 两人出来也没带打火机,周佞去问路过的人,可那个男人不知道跟他聊了些什么,最后同时偏头看了站在不远处等待的关山月一眼,笑了声,男人慷慨地直接将打火机给了周佞,然后拍了拍周佞的肩膀就走了。 关山月看着走回来的周佞,挑了挑眉:“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周佞只笑了笑,然后点燃了仙女棒递给关山月,嗓里蕴着藏不住的柔意: “你猜。” 关山月看着挥舞得耀目的仙女棒半晌,她眉梢挂着笑意,偏头去望周佞的眼睛,四目相对时,只见周佞瞳孔边缘呈黑色,近看却像一块璧琉璃,通透的,是与天空、海洋最相近的蓝。 心神晃漾。 周佞察觉到了身边爱人的视线,终是率先开口: “那个人刚刚问我,是不是华国人,我说是,出来蜜月的。” 关山月挑眉:“然后呢?” “然后啊……” 周佞故意顿了顿,才在关山月的眼神胁迫下续了下半句,他将人抱在怀里: “然后,他说我们很眼熟,问我们姓什么。” 关山月静静地依靠在人的肩上,只等着下半句。 仙女棒在周佞手中滋出火花,像星云摩擦,他伸手去捋关山月被风吹得半干、有些散落的碎发,妥帖地撩至耳后之后,周佞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他问我们,怎么称呼。” “我说,那边那位是周夫人——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关先生。” 关山月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然后她假装嗔怒地拍了拍周佞的手,周佞笑了,笑得爽朗又恣意,可打闹完了之后,两人还是面对着大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不知站了多久,周佞才缓慢地打破了安静的环境,极其温柔地夹杂着海浪声,传到了关山月地耳中: “阿月。” 他轻唤道。 关山月握紧了他的手。 周佞察觉到人的动作,笑意更甚,爱意也更浓,他喉间翻滚几许,到底还是一字一句地吐出: “阿月——” “我真的,好爱你啊。” 他眼神里充溢着源源不断的、仿佛永远耗不尽的、是最纯粹的爱意。 关山月笑了。 只是很快,笑意收敛,关山月的面上只剩下一片认真,她续着海浪的尾音,同样坚定地一字一句: “我也是。” “谢谢你来爱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