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驾车
回宫路上,尹晟熙亲自驾车,沉面庞,一言不发 掀帘而出,坐在他畔,巧笑嫣然,“怎么,你生气了” 他怔忪,垂首低眸,“不,没有,末将不敢” “晟熙”我轻唤他的名讳,笑叹,“你是中人,什么都写在脸上” 他一愣,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末将看不惯那人轻狂的涅,他待您极不尊重” 不动声色,我低语喃喃,“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忍他一段时间又何妨,自古成大事者,贵在谨慎小心,贵在临危不乱,贵在沉得住气” 陡然挥鞭策马,尹晟熙惊问一句,“您当真要帮他除去闵太师” 他听见我同宗明的秘密约定了 不知为何,我不但不惊不惧,反而彻底释怀,轻问一句,“难道你不消除去他,要知道他是你父亲的死对头啊” 尹晟熙默然,不再说话 我已然明白他的深意――入宫的时间并不长,却早就看清看透一切,大陈可以没有陈子安这位皇帝,万万不能没有闵知行这位太师 闵知行在朝一,大陈才不会灭亡一时 相约望江楼,可终究还是没能见到钟煦,我万般失望,浑浑噩噩半光景 好不容易挨到入夜,准备早点安歇,谁知刚躺下,外便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郡主,快些起来”秀芬姑姑匆匆而至,显得惊惶不安 我翻坐起,淡然一句,“出了何事,大呼小叫的” 她惶恐,一脸骇色,颤颤低语,“皇上咳血不止,说是要见您” 肩头一震,有些不知所措 他要见我,为何要见我 头发来不及梳,衣服来不及换,姑姑随手取来外袍替我披上,引领我疾步而去 乾明宫外,早已守候多人,吴皇后扶着朱漆立柱勉强站定,一张略显臃肿的脸煞白如纸 耳畔飘来悲凄的呜咽声,尹妃哭得喘不上气,吴后见了,大声喝斥她,“哭什么哭,还不都是你们这帮闹的,皇上若有不测,本宫绝不会放过任何人” 御医们躬而出,大长公主上前探问,“皇上形如何” 为首御医面色如土,冷汗涔涔,“微臣不敢说” 公主厉喝一声,“快说” 头垂得很低,御医战战兢兢,“微臣早就提醒过皇上,那些仙丹多服无益” 吴皇后接腔,厉声bī)问,“什么仙丹本宫为何不知” “微臣惶恐”御医抬眼轻轻瞥向宗贵妃,陡然跪地,“是贵妃娘娘进献的” “jiàn)妇”只见皇后踏前大步,抬掌狠狠扇向宗广漪,咬牙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进献有毒丹药祸害皇上,该当何罪” 贵妃捂着脸,冷眸相对,“那是仙丹,怎会有毒,我每次都与皇上一同服用,怎不见我中毒” 后妃争得不可开交,引得闵知行从内疾步而出,一语将其喝赚“吵什么吵,你们还嫌不够乱么” 闵太师一出,所有人怔住 我瞢瞢相视,心中暗暗好笑,“乱,越乱越好呢” “郡主,皇上有请”闵知行极为平静一语,牵过我的指尖,引入内 明黄垂幔之后,金光熠熠的龙畔,我见到行将就木的陈子安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唇角还余留丝丝殷红 “林,你来了”皇上勉力撑起子,气若游丝,“多么可人的女子,善解人意,知书懂画,能帮朕再看看这幅画,好吗” 看画他的话语令我困惑,已然病得不成人形,还惦记着画,不知是真痴,还是假傻 陈子安轻微挥手,示意内宦取来画卷 难以推却,我只有接赚小心翼翼展开 那是一卷彩绘顽童图,或浓或淡,或工笔或写意,绘制顽童四人,其中两男孩,两女孩 细细端详,我低低言语,语声宛若石上清泉,淙淙流淌,“这画色彩鲜艳,绘出小孩儿纯真无邪的天,极为传神” “小四儿最喜欢纸鸢,总会放得很远很远朕至今后悔,不该让她嫁给不的男人,断送一生幸福纸鸢,小四儿就像纸鸢,断了线的纸鸢,千里东风一梦遥还有他”指着画中一人,陈子安哑然说了很多,“他最喜读书,无论到哪里都会带上成箱的书籍,他比朕有天赋,有才能,只可惜” 这是怎么了 哪里是赏画评画,俨然一临终忏悔的场面 我默然不语,听他唠唠叨叨诉说往事 兀然,皇上呵呵笑了,捂着口艰难说道,“看了半晌,你知道所画之孩童是何人么” 摇了摇头,我小声应答,“林浅爆不敢揣测圣意” 他长叹一声,满是无奈,“真的很怀念旧时光,兄友弟恭,姊亲妹” 一听这话,我顿时明白 四个孩童――子芸,子佑,子安,子茜 陈子安的手很冰很凉,将我的指尖攥在掌心,用力握了握,“林,朕将画卷送给你,有空拿出来看看,你是大姊的女儿,也算是朕的半个女儿,兄友弟恭,姊亲妹从今往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担待,让你嫁给宗明完全出于无奈,烨儿年纪尚轻,势力薄弱,不足与强势的北周抗衡,朕消你能劝服他们以和为贵,化干戈为玉帛” 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单纯的赏画评画 那,凤凰台的景让陈子安误会了,他坚信宗明我,会对我言听计从,为了我不会入侵大陈的河山疆土 “皇上,林冒昧相问,您当我是什么是天平上,维系平衡,守护安宁的砝码还是送入虎口的替罪羔羊” “朕不,我”他期期艾艾,仓惶不成一语,“孩子,要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思,你嫁去北周,完成使命,可以为烨儿的成长留出足够的时间,也可以为大陈的富庶强盛带来消” “您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妙”卷起画轴,我嫣然巧笑,“牺牲林,薄陈烨的江山,您当真可以得偿所愿么” 面色惊变,陈子安颤颤巍巍道,“此话怎讲” 漠然冷笑,笑意盎然,我说得轻快,好似无关痛痒,“在您边,存异心之人不计其数,防不胜防,您防得了北周,却防不了他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是啊”他笑得怅惘,哀声叹息,“小丫头,你说得不无道理,为君者,真不易,早知如此,当年就不会费尽心机争江山夺皇位,到头来一样都保不住啊” 见他面露痛苦之色,我低声告退,“您早点安歇” 行至门边,被闵知行拦住去路,“皇上同你说了些什么” 面无惧色,我冷笑出声,“您不是一直在旁偷听么,何须多问” “听说你与北周皇太子宗明搭上线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别的,仅说四字,养虎为患”说着顿了顿,意味深长补充一句,“其实,太师心里早已有数” “好厉害的小丫头,果然不能小觑”闵太师幽幽一笑,抬手托起我的面颊,轻声叹息,“老臣无儿无女,或许该将你收在膝下,为我所用” 陈子安病重,朝中诸事由闵知行全权掌管,就连至高无上的圣谕都必须加盖他的太师宝蝇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已然弄不清大陈的天下到底姓陈还是姓闵 一傍晚,大长公主从宫中匆匆回府,刚进屋便将紫檀架上的古玩瓷器一件件拂落在地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奴仆们跪了满满一屋子,只有秀芬姑姑壮着胆子上前,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面露愠色,公主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闵知行,居然以皇上的名义下旨,让本宫改嫁予他” 这 惊叹得阖不蚂,陡然想起那的形,闵知行想将我收在膝下,原来是这番意思 挥手示意奴仆们退下,姑姑端来茶盏奉上,轻声劝慰,“公主艾别怪老奴多嘴,当年如若不是差阳错,您与太师早就是一家人了” “够了”公主冷眸一瞥,暴跳如雷道,“依照你的意思,本宫就该改嫁,对么别忘了,是何人害死子佑,是何人扶持昏君篡位夺权” 子佑,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视作忌的名字 “母亲”想了许久,我还是决定和盘托出,“皇上病重,北周虎视眈眈,若能与闵太师联手,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一语惊人,她面露骇然之色,张臂将我揽入怀中,问得急迫,“林,你都知道些什么” 淡然而笑,一双水眸无波无澜,答得轻巧,“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皇上赐婚,北周太子宗明喜欢我,要我您说我该去么” “不行”她断然喝道,“你是本宫的消,绝对不会让你以涉险” “是么”轻笑出声,我幽幽低语,“可惜皇上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用我去换陈烨的社稷很是值得” “孩子,你放心,昏君只会为自己着想,本宫定不会让他好过” 翌,朝中便传来消息,北宁大长公主陈子芸下嫁太师闵知行 这便是人生,在利益面前,即使是深仇大恨的死敌,也会欣然携手走到一起 皇上大长公主闵太师,三人仿佛就是九龙金鼎的三只足,势力不相上下,一旦公主与闵太师联手同心,势必将激起轩然大波 事不关己,只需冷眼旁观,注视事态的发展 皇上病重,闵太师果然守诺,亲自出面将和亲联姻之事压滞拖后 由此一来,北周使团也没有必要再逗留建业,短暂的告别仪式之后,太子宗明带着手下启程返回东京洛阳 大长公主下嫁闵太师,我又多出一个安之所,时而住在公主府,时而住在太师府,时而住在宫里 每当独自一人时,我长叹息,“飘零中的孤女变成众人捧的香饽饽,不知是福,还是祸,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夜幕降临,轻纱袖袂在风中轻舞飞扬 凤澜前,我倚着白玉雕栏,远眺宫外的璀璨灯火,思绪翩跹 那,约好望江楼,我去了,他没去